黃昏時分,落日照出他騎在馬上英武的剪影。
那個叫甯讓的男人着一身銀領黑衣,左手舉着一把長弓,右手拇指佩一枚青玉扳指,襯得手上膚色皎白。箭已離手,此時不偏不倚插在重芸胸口。
落日餘晖照在重芸臉上,鍍了一層金光。
媽的,這男人長得硬帥,下手卻這麼陰狠,真痛啊……重芸吐一口鮮血,看着胸前那支尾羽挂着一根綠毛的箭矢,兩眼一閉,感覺再也無法呼吸。
罷了,這一輩子就這麼嗝屁吧,重芸認命地從馬背上跌落。
再次睜開眼時,她感覺自己身上像是壓了千斤頂,一個至少200斤的男人,閉着眼睛噘着油膩膩的豬嘴,幾乎就要湊到她的臉上。
身後的幹草将她的背硌得疼。
她眨了眨眼,伸手看着自己那半褪的衣袖,是一件水紅色的墜着亮片的薄紗衣,半個胳膊露在外面,風一吹怪冷的。
這隻手纖若無骨、指若柔夷,一看就不是原來那副搠槍使棒的女賊身體。
重芸搞清了,她本是想要帶隊搶劫那過路的送親隊伍,卻被那圍剿她三年的良國邑陽郡守、那勞什子博遠侯甯讓,逮到機會将她一箭射穿,小命早已交給閻王。
好在,她是個實打實的穿書人。
原本的她,生活再正常不過。大學畢業後,重芸在家裡的支持下,在深山包了幾十畝山地種中藥材,好不容易小公司走上正軌,她還成為了縣上納稅的先進。市裡通知她去站台拿獎章,她匆匆從山裡下來。
那天風大雨大、電閃雷鳴,她開着車,聽着一本差點就要結尾的小說,在山路上盤旋。
誰知一不下心,車翻進山溝,她轉眼就進入了這本還沒聽完結局的小說世界。
哎,開車要專心,聽什麼小說……也不知車栽進山溝,自己原本那副身體是不是還活着?
這本書原本是一本權謀小說,但是不知怎的,她卻像進入了修仙小說似的,竟然可以多次更換角色。
總之,每一個角色都是書裡的路人甲,天崩開局,死亡結尾。
第一次,她穿成一個苦逼的丫鬟,努力活了三年,被奸人害死了。
第二次,她穿成一個在三國交界處艱難求生的女賊,又僥幸活了三年,卻被那個甯讓一箭斃命。
難道每個角色都隻能活三年?都說事不過三,這才體驗過了兩個角色,她也拿不準這一次還能活多久。
重芸想,至少得把這個角色再體驗體驗,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這個角色,竟然比之前的還要難堪一點。
她用力推了推身上那頭豬一樣的男人。
男人光着膀子,正準備下嘴,卻見身下的嬌豔美人動了幾下。
他心想:這蒙汗藥藥量不夠啊,怎麼這麼早就有動靜了?
青天白日的,他滿臉的油光便落在重芸眼裡。
雀斑臉、塌鼻子、小眼睛,一臉的橫肉将兩隻眼睛擠在中間,顯得眼睛更小了。
見她睜開眼,他嘴巴一咧,牙齒上還挂着一片韭菜:“小美人,你醒了啊。”
聽這口音是烏提人。重芸在邊境當了三年女土匪,正兒八經的功夫沒學好,倒是把周邊國家的語言學了不少。
口音暫且不論,他一嘴的味兒倒是沖了重芸一鼻子。
她幾乎屏住呼吸,差點要反胃。
也不知這副身體原本的主人是個什麼角色,要遭受這樣的煎熬。賣身的還是良家子?
就算是賣身又怎的?這都是從前的事。現在這副身體的主宰已經換成了她重芸,就得遵循她的道德觀,她一個連戀愛都沒正兒八經談過一次的人,怎麼能被這樣一頭“豬”揩油。
穩住……穩住……重芸假意一笑。
她伸出沒什麼力氣的手,将手舉過頭頂。
男人見了笑開花:喲,還挺配合,早知如此就不下藥了。
他信心拉滿,低下頭打算繼續剛才被打斷的美事。
重芸感覺呼吸短促,這副身體不太使得上力氣,想必是醉了酒或是吃了藥。她用力将手伸到頭頂如雲的發包裡,伸手一摸,一個硬梆梆、冷冰冰的東西落入手中。
很好,從形狀上來看,是一支鋒利的簪子。
她毫不猶豫從頭頂拔下簪子,揚起手,準備刺進他的皮肉。
誰知簪子還沒握緊,手就被那男人架住了。
現在,她兩隻孱弱的手臂被那男人壓得死死的,舉在自己頭頂兩側。
她想,這個角色比之前的開局都要悲慘,上來就遇到這種事……頭暈乎乎,竟還沒有任何力氣還擊。
她咬咬牙,罷了,就當被狗啃了。
她無奈閉上雙眼,卻聽身上那男人一聲悶哼。
睜眼那一刹那,卻見那男人小小的眼睛裡充滿了驚詫和恐懼。他迅速翻身從重芸身上滾下來,捂住自己血流潺潺的大腿,嘴裡“哎喲哎喲”地叫起來。
重芸勉強支起一支手臂,擡頭看見那原本壓在她身上的男人,此刻腿上紮了一支長長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