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甯然似乎完全沒想過給她機會逃跑。
“進來。”他冷淡地喚道。
看人洗澡長針眼,他倒是不介意别人看。重芸心想,自己這丫鬟工作真是不好幹,伺候他洗臉洗手就罷了,難道,還包括洗澡?
那是另外的價錢啊!
她踟蹰了幾步,心一橫:算了,虎落平原被犬欺,權當那人是隻狗。
她将銅盆擋在臉上,慢慢走進裡間。
“你這是在做什麼?”
重芸仍舊擋着臉,“侯爺,那個……搓澡得加錢。”
他眉頭一擰,“搓澡?”
她拿開盆,卻見他站在那臨時鋪的地毯上,一身潔白綢料裡衣穿戴整齊。
她尴尬地縮了縮肩膀,哎呀,誤會大了……
“侯爺……我真不知道您在裡面洗澡,平常這裡面也沒擺上木桶,我以為裡面沒人才進來的。”
此前缺水,又遇上沙塵暴,甯讓很久沒有沐浴,這才叫人送了木桶過來泡了個澡。沒想到,她今日到得這麼早,從前也沒見她這麼積極過。
他眼神從她那一身鵝黃色的新衣上飄過,倒是蠻合适的。
“你今日倒是過來得早。”他穿着裡衣,走到屏風後頭。
重芸識相,連忙去伺候他穿外袍。
之前在綠洲得罪了他,現在又是寄人籬下,仰人鼻息過日子,重芸自然得放下身段,上班趕早,讓老闆高興點。
她去匣子裡拿了梳子幫他梳頭,他頭發烏黑有光澤,現在濕漉漉地垂在肩頭。
重芸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覺得這裡的男人個個頂着一頭長發,洗起來也不嫌煩。
又沒有吹風機,夏天還好,冬天就是垂一晚上,也不一定能幹透。
所以,她在山寨的時候就推行了發型改革,那些成年男子都不太能接受,倒是那些小兒郎,很快就剪短了頭發,清清爽爽簡簡單單的。
她本來覺得,男人這種垂一頭飄逸長發的樣子,怪妩媚……
但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這男人要妩媚起來,多吓人。
甯讓的頭發在她手中柔滑地擺弄,他閉着眼睛養神。
他不經意問:“你去了烏提有何打算?”
他這人就是太喜歡猜别人怎麼想,重芸覺得,他腦子裡每天裝的事情未免太多,洗完澡好好放松下不好嗎?非要找她扯閑天兒!
她其實心中早有打算,但怎麼可能講給他聽。
她假模假樣想了想,“自然是先伺候好侯爺您,再作其他打算。”她在這個小說世界,第一次走到這麼遠的地方來,這是一個與主線劇情偏差特别大的地界。換了國别,風土人情自然與良國差異很大,也不知道這邊會有什麼事發生。
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但是,總體目标還是保命,次要目标是順心,先度過這三年再說,這中間如果提前沒命了,她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這種角色更替。
如果不再角色更替,她會徹底死去,還是能夠回到現實世界,不得而知。
她有時候在想,這本小說,是不是也有其他人跟她一樣,屬于穿書過來的呢?
至少這幾年經曆下來,她還沒有遇到過一個。
要不就是她太特殊,要不就是其他人僞裝太好。
在這個書中世界,她本來以為仗着自己穿書人的身份,可以占一些先機,但是,現在在甯讓這個人身上,她都讨不到什麼好處。怪就怪作者,給他們疊加了太多buff,什麼智力啊、武力啊。
不能低估這些書中人的智慧,尤其是,眼前這個人。
甯讓閉着眼睛,感受着梳子在頭皮上輕輕劃過,他此去烏提,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但至少這一刻,他坐在這茫茫沙漠裡一頂營帳中,久違地感到一絲放松。
追月拿着一張羊皮地圖,剛走進來,就看到這一幕。
為什麼這氣氛,過于微妙?
他人雖小,卻也跟着甯讓聽了不少戲文。
什麼才子佳人,舉案齊眉啊,這種詞一股腦冒出來。呸呸呸,貌似這些詞也不對。
他想,是不是因為侯爺多年來一個人待着,時間久了,身邊突然出現個女子,才會這麼奇怪……
他腳步踟蹰,還是決定,去帳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