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裡面。”棠海道。
“我不去。”丹木把枕頭放在裡面,盤腿坐在床頭,像隻圈了地盤的小狗。
外面容易掉,他若是在裡面翻個身,棠海那麼瘦,肯定要被擠掉了。
棠海今天意外地好說話,說了個好就去了裡側。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與上次不同的是,他和棠海幾乎是緊挨着睡的,肌膚相貼的溫度那麼明顯,好似還有溫泉的餘溫,在狹小的空間裡不斷發酵。
丹木枕着胳膊側身閉上眼,盡量忽視身後那片溫度。
入睡前棠海往床頭放了安神的香囊,本來他隻當做心理安慰,但饒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的意識也開始慢慢渙散,香囊還是有用的。
夜裡,屋外偶爾傳來幾聲蛐蛐的叫聲,半夢半醒間,丹木感覺腰好像被人攬着,後脖頸上傳來一陣癢意,棠海好像把頭埋在了他的頸後,和在水晶洞裡的姿勢一樣。
他太困了,腦中一閃而過棠海抱着他這個念頭後,還沒細想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來,丹木猛然想起昨晚恍惚迷離間的感覺,回頭看過去,棠海背對着他,還沒睡醒。
錯覺吧,棠海睡覺一直很老實,也不可能主動抱他,肯定是做夢了。
但是好像哪裡不對啊。他揉了把頭發,一眼瞧見了不該出現在自己腦袋底下的枕頭。棠海枕着胳膊睡了一夜。
丹木拍拍臉驅散瞌睡勁,小心翼翼地擡起棠海的頭,準備把枕頭放過去。
棠海動了一下,道:“不用給我了,我醒了。”
丹木一僵,把枕頭放在一旁,下床穿好鞋,問道:“你不起嗎?”
“起,緩緩胳膊。”棠海調整了姿勢,把胳膊放平,“去打點水擦擦臉,馬上來人了。”
“來什麼人?”丹木疑惑道。
“關照山的夫人李薇娥。”
如棠海所說,丹木擦完臉剛給棠海揉了兩下胳膊,屋外便響起了敲門聲。
“請問二位道長是在這裡嗎?”
丹木去開了門,道:“夫人,您來找我們何事?”
李薇娥行了一禮,道:“道長方便進去說嗎?”
丹木回頭看棠海已經收拾好坐在了椅子上,敞開門道:“請進。”
屋子裡統共就兩把椅子,李薇娥左看右看,最終選擇站着。
“我也沒什麼要緊事,就是想兩位道長算算我兒是自盡還是被害。”李薇娥雙眼紅腫,黛眉緊皺。
“何來自盡一說?”丹木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問道。
“道長也知道,我兒有斷袖之癖,和那個吳玥走在一起,旁人還不知怎麼說道,我是不贊成的,可城主說他就這麼一個兒,随他去吧,總不能給逼死了。”
想必關璧年死前李薇娥也總在他耳旁念叨,所以關璧年死後李薇娥才會覺得是她逼得自己兒子自盡了。
“城主似乎對吳玥公子頗有好感,夫人難道不是這樣嗎?”丹木繼續道。
“我……唉,吳玥嘴巴可厲害,會哄人,勾得我兒魂都沒了,我心裡着急,就,就總說他是狐媚胚子,上不得台面的東西。”李薇娥後悔莫及,早知就不這麼惡語相向了。
“這也是愛兒心切,人之常情,再說一個男子……罷了罷了,事已至此,我還說什麼呢。”李薇娥掉了兩滴淚,忙擡手抹去,“請道長幫忙算算吧。”
丹木畫了張符,符紙飄到李薇娥手中,牡丹花落,符紙上出現了一個“害”字。
李薇娥看不見牡丹花,隻看到了憑空出現的字迹,驚呼一聲後發覺失态,緩過神來捧着符紙問道:“道長,這是何意?”
“是别人害的。”丹木道。
李薇娥舒了口氣,好像自己身上的罪惡感輕了許多,她道:“道長能否替我保密,不要告訴城主我今日來過?”
“可以。”
“多謝道長,城主和我兒都不知道我罵了吳玥那孩子,吳玥也悶在心裡,對我一直笑臉相迎,我真是不該。”李薇娥又掉了兩滴淚。
“城主現下如何了?”丹木沒有回應她的話。
“一時接受不了,喝兩幅藥就好了,城主下午邀你們再去府上,午後大概就派人來了。”李薇娥道。
“嗯。”丹木點點頭。
“既然我已經問完,那就告辭了,多謝道長。”李薇娥行了禮,推門出去了。
她剛出去,丹木就覺察到了怨靈的氣息,心道不好,追了出去。
一怨靈自湖心浮出,盯準李薇娥的方向疾飛過去,湖水都被它卷起的風激起圈圈漣漪。
丹木甩了張符紙,給了怨靈當面一擊,阻止了它繼續往前。他給李薇娥罩了層盾,散出金羽将怨靈困在其中,帶着金羽圈成的籠子去了遠處。
怨靈被縮成一小團,每每想沖出去,都被金羽鋒利的邊緣刺傷。怨靈沖丹木嘶吼着,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剝了。
到了空曠地丹木才把怨靈放了出來,兩根金羽穿透怨靈的手掌把它釘在地上,黑氣散去,露出了怨靈原本的樣子。
棠海從屋子的方向過來,看了眼地上的怨靈,道:“長得與關照山有些像,是挺風流倜傥的。”
丹木也是同感。這不會是關璧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