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在關府門口看見了吳玥。
比起安柔她們,吳玥就要狼狽一些,渾身衣服都是濕的,緊貼在身上,頭發稍好些,大概是過了很久,自己淋幹了。
不愧是望月城頗得女子青睐的人,即便成了落湯雞,也依舊賞心悅目。
看見丹木,吳玥先是一愣,抿抿唇後道:“道長,常豐跑了。”
丹木道:“不是你本意,跑了也無礙,你能想明白沒入歧途,已是了不得。”
望月城都亂成這樣了,丹木也沒指望吳玥能把人留住。
吳玥咬咬唇,眉毛下垂,哽道:“所以璧年真的回不來了對嗎?”
丹木沒回答。說對太殘忍,說不對更違心,這時候沉默已經是答案了。
吳玥吸吸鼻子,露出一個比哭還苦的笑,道:“我知道了,多謝道長。”
吳玥離開時的背影真是落寞得讓人不敢看,看方向應該是回了吳府。洪水估計沖走了大部分的字畫,吳家字畫行怕是有個難關要度。
丹木重新把目光放在關府,門上的牌匾早不知所蹤,大門沒了半扇,單從外面看,整個關府還算完整,比它周圍那些木闆和斷磚體面多了。
關府門口圍了一圈人,雖然門被沖走了,院内一覽無餘,但沒人敢進去,都站在外面向裡望。
一個上了年紀的人還沒走到門口,已經咳得面紅耳赤,幾聲過後竟咳出血來,眼看呼吸變得急促,臉色開始發紫,很快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原本圍在門口的人群受驚般躲開,轉而擠在老人在周圍竊竊私語,還好有的人腦子轉得快,忙高聲喊道:
“郎中!有沒有郎中!”
“有人暈倒了,快來郎中!”
城中本就有疫水,這下可好,瘟疫該傳遍望月城了。
人群亂作一團,注意力全被那老伯吸引過去了。丹木歎了口氣,這老伯命數将盡,他救不了。他繞開堵在門口的人進了關府。
“關府裡有沒有能避的地方?”丹木四下看看,沒看到有人。
“等等五彩鳥吧。”棠海站在院中,緩聲道。
棠海的五彩鳥不需信物也能幫他尋人,隻是除了試邪,丹木還沒怎麼見過五彩鳥專門去尋人的。
“棠海,五彩鳥也能尋人,還比符紙簡單,為什麼以前你隻在試邪的時候才用?”丹木問道。
“它是可以找人,但也隻能找見過的人,不是全然沒有限制。”
丹木還以為五彩鳥無所不能呢。
五彩鳥自西邊飛來,渾身的羽毛還是那般沒有光彩。他看了眼棠海,臉和唇沒剛剛那麼白了。五彩鳥和棠海的狀況到底有沒有關系?
之前丹木也疑惑過,但很快就因為别的事抛之腦後了,這次五彩鳥的狀态太明顯,他想不注意都難。
“棠海,五彩鳥很通人性,但似乎最了解你的想法,是因為它是你的映照嗎?”丹木搶在棠海之前伸出手指,五彩鳥拐個彎跳到了他手上,蹭了蹭他的指節。
他看着棠海,另一手輕輕地把五彩鳥的毛捋順。
“嗯,是啊,你看它這副慘樣,是不是和我剛剛有點像。”
丹木收回目光,扯了一下嘴角。又在騙人。
棠海每次逗他臉上都是那樣的笑,狡黠又寵溺,隻有這時候他才對棠海是自己的師父這件事有了實感。棠海是長于自己的人,那雙亮着光的眼睛分明就是在看一個小孩。
五彩鳥黏人,但是棠海就不,這小家夥肯定不是棠海的映照。丹木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走吧小丹木,五彩鳥找到人了。”
“在哪?”丹木跟在棠海後面,問道。
“地牢。”
真是奇了怪了,關照山不是個父母官嗎,怎麼府中還設地牢這種施刑罰的地方?
關府地牢的入口藏得很隐蔽,在關照山卧房的地上,一塊和其他地磚一模一樣的一塊磚,掀開能看到一條又長又暗的石階,一直通往地牢。
“我他娘的什麼時候能出去,就這一個幹饅頭,還沒等我活着出去就吃完了,頂個屁用。”
這聲音不是關照山的,地牢裡還有别人。
“我說常豐兄弟,本來地牢就什麼也沒有,早讓你省着點了,你還偏不信。”
這道聲音是關照山的。
關照山和常豐躲在地牢裡,仇人見面,居然沒眼紅,常豐還像個瘋狗一樣理直氣壯,丹木再一次見識到了人的臉皮能厚成什麼樣。
這關照山也能忍嗎。
“誰知道你這地牢就是個擺設,又不往裡抓人又不往裡存貨,你設它做什麼。”常豐喪着聲音抱怨。
“要不是發了洪水,我也不知關府還有地牢,這宅子是前任城主留下的,我隻翻新了一下。”關照山心平氣和地解釋道。
關照山真是好脾氣,又節儉又辦事,難怪百姓會喜歡。
兩人都還沒發現有人下來,丹木怕吓到人,狀似不經意地咳了兩聲,下面立馬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