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獨自坐在河岸邊,她躺在草地上,回想着這些天她聽到的故事,大長老是一個單身父親,他先是失去了妻子,再是失去了女兒。最後呢,看大長老這個樣子,他可能也失去了他的國家,他曾經捍衛的國家也許變成了星際垃圾站。這才是他一直需要休眠的原因,他沒有辦法面對這一切,他一再說“女人必須生孩子”,因為他不這麼說,他就無法面對失去妻子失去女兒的痛苦,哪怕他可以選擇不經受這樣的痛苦。他必須給自己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那就是男性天生擁有享用掠奪女性生命的權利,哪怕這個理由他自己也知道是根本不站不住腳的。
孩子,孩子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魔鬼。他們那麼可愛,他們那麼無辜,他們那麼誘人,無論是怎麼心智堅毅的人也會為了孩子綻放笑容,無論怎樣冷漠的殺手也會為了孩子顯露出他從來沒有過的溫柔。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魔鬼比得過孩子,讓一個母親為之付出整個生命?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痛比得過生産的痛?可是孩子純真的臉龐讓一個又一個女人忍受了一次又一次這樣的劇痛,甚至在剛剛經曆過正常人無法忍受的十級疼痛之後,隻要看到那個紅通通的毛孩子,母親心裡就能湧起無限溫柔,甚至計劃着再生一個。每一個面目可憎、歇斯底裡的母親,曾經是那樣被幼小的生命吸引。
米打了一個寒顫,孩子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謊言最大的魔鬼。可是孩子,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小家夥,你能在他的眼睛裡看到全世界,你能在他的笑容裡得到最大安慰,你能在他那裡得到最深的依賴和最純的愛。
孩子是天使是一句徹頭徹尾的謊言,因為天使不會索取,而孩子想要在母親這裡得到一切,得到乳汁還不夠,得到擁抱還不夠,他們還要愛,母親無私的愛,可是孩子,你們知道你們是有父親的嗎?
米又想到二長老和三長老,她們曾經共有一個男人,但是她們都沒有孩子,為什麼呢?三長老沒有孩子還能說是她的丈夫無能,二長老又是為什麼呢?她有很多很多男人,為什麼也沒有孩子呢?米盯着緊閉的休眠花,她想到二長老那張美得驚人的臉龐,滿含情意的雙眼,風情十足的舉止,她隻要輕輕一擡手,就有無數的男人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米想問一問二長老,明明她像逗老鼠的貓一樣戲耍着這些男人,但是她卻要做出不堪忍受的模樣,将每一個她身邊的男人恭維成舉世無雙的偉男子,讓那些無法得到自我滿足的男人在她那裡重振雄風,每一個從她身邊離開的男人都覺得自己是舉世無雙的英雄,等他們消磨了這些勇氣,他們會再次回到她的身邊,再一次成為男人。這是二長老的生存手段,她甚至總結出一大套理論出來,這些理論無不在贊揚男人的偉岸和強壯,那麼陽痿究竟是一種生理病态還是一種心理病态?
米盯着緊閉的花朵,女強人一樣的三長老,她在财富上獲得了很大成功,最後她也不需要一個男人來支撐門面,她隻是對二長老又愛又恨,她不明白二長老為什麼要一直留在原地,明明她已經賺取了足夠她們兩個生活的金錢。
三長老不明白正如她賴以自傲的不輸男人的能力一樣,她可以在男人的世界裡打拼出一方天地來,二長老為什麼非要依靠男人給她撐起一片天?她不明白那是二長老賴以生存的手段,每個人都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生活技能,因為隻有這個才是女人所擁有的,這些技能帶給她安全感,而技能一旦疏于練習就會荒廢。
二長老是菟絲花,纏繞是她的本能,三長老是青松,無論雪下得多大,她依然要挺直腰杆。三長老對二長老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她的痛苦在于不能明白人天生有差别,葦原星的妓沒有财産,穿着鞋子的三長老不能明白赤腳的二長老。
站在岸上的人總是會對着落在水裡的人說“你快爬上來”,她們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但是她們不知道,那些女人并不是天生甘于在泥潭裡掙紮,她們花費了半生才學會了在泥潭中生活下去的本領,離開這些本領她們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
二長老生活在妓院裡,那是一個最容易了解人性的地方,而人性是最不能相信的東西,二長老不相信任何人,她不想淪落到依仗任何人的地步,隻能一直待在原地。一直笑嘻嘻的二長老也痛苦嗎?二長老将妓做成了一門生意,并取得了終身的成就,又是什麼讓她們需要一直休眠?
四長老和五長老是兩個當她們還是人的時候就被确認了女巫的身份,一位被燒死了,一位在勇敢的反抗。被燒死,米可以理解四長老需要修養,她滿臉的傷痕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到她的遭遇,她怎麼還沒有瘋?米無法想象一個被燒死的靈魂,是怎麼度過每一個漫漫長夜的,火不再帶給她溫暖和光明。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女巫森林才永遠沒有黑暗吧。
五長老身手靈活,她一定反殺了不少想要殺死她的人,可是她依然來到了這裡,是誰殺死了她,最後是誰在為焚燒她的火堆添加木柴?
米覺得她不能再思考下去了,這裡簡直就是一個災難集中營。或許這裡有一個幸福的女人——莫拉比母親,那位生育了十三名子女的王後,她的子女遍布整個星球,成為和她一樣尊貴的國王或者王後,他們會生下更多的子女,然後統治整個莫拉比星球。六長老就是一個女王蜂,可是女王蜂依然躲在休眠花裡面沉眠,為什麼?米試圖敲開每一朵緊閉的休眠花,這些長老們在她面前展現了不同的人生,好的,不好的,她們都在這裡沉眠又是為什麼呢?
艾爾和喬終于出現了,她們在森林的中央,喬像一個乖巧的女孩付在艾爾的膝蓋上。米想起那一包奇怪的藥物,艾爾拿出來地東西讓一位長老變身了,那是什麼?米在艾爾面前坐下,斟酌着要怎麼開口。
“你想問什麼?”艾爾的聲音溫柔又清冷,不會過分熱情,又不會拒人千裡,她像一位溫柔又貼心的姐姐。
“你給了那位渾身白發的女士什麼東西?是巫藥嗎?”
“那個啊,是鹽。”艾爾笑了一下,“你說的是七長老,她為了逃避追債人躲進了山林,她獨自在山林裡生活了二十年。山林裡什麼都有,唯獨沒有鹽,七長老才會長成那副模樣,隻要有人給她鹽,她就能恢複過來。”
“她們,我是說這些長老們是人還是巫?”
“他們是巫,但是他們還沒能完成身份的改變,他們忘不了自己曾經作為人的那一部分,這導緻了他們不能成為完全的巫。”艾爾想了一下說,“這麼說吧,他們是已經死去但是心有不甘的人,他們是無法忘懷過去走進新生的巫。”
“他們是介于人與巫中間的物質?”米的腦中一片混亂,“他們是死去的人,還是沒有出生的巫?”
“你不能這樣說,他們是巫,隻是需要休眠的巫,等她們休眠好了,會成為最優秀的巫。”
“他們怎麼會成為長老?”
“我不知道,我來到女巫森林的時候,他們已經是長老了。”艾爾擡頭看了看四周,“他們正在好轉。”
艾爾停止說話,長老們正在變好。但是米,這位什麼也不知道的女巫她再次讓所有長老陷入了沉眠,這位女巫有什麼特别之處嗎?艾爾想到她在女巫森林上方搞出來的動靜,再次凝視着米。米将她的身體拉扯着,她總是做出箭的形狀出來,一部分身體彎成弓,一部分折成箭,她為什麼總是想把她身體的一部分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