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打算在C市呆到我傷好為止?”
“嗯。”
坐在雙人大小的病床上的蘭了擾和旁邊的鹿璃大眼瞪小眼,嘴角僵硬,語氣都變了:“你要陪着我養病?”
鹿璃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不行嗎?”
“……”蘭了擾滿臉黑線,“要是實在不行我把錢退給你,我們提前結束?”她很體面的找補,“畢竟這對于你的損失太大了……”
鹿璃靜靜的看着她。
“你想,你明明是為了治病跑來西南,呃,觀賞,美景的,結果被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導遊捆綁着,被迫呆在C市。”蘭了擾勉強的笑着,“對吧……?”
鹿璃:“我願意。”
蘭了擾:“……”
“你的病沒有那麼嚴重,醫生說不準劇烈運動,沒有其他禁忌。”鹿璃夾起一塊紅燒肉,“我在春熙定了酒店,你如果不想在醫院住,就去那裡。”
說實話蘭了擾并不想跟這個曾經穿過戎裝、帶過帽子的小姑娘有太多瓜葛,可沒辦法,對方平靜而暴力的踹門式倒貼讓她毫無招架之力。她默默反思自己當初是不是腦子有病非要招惹人家……給自己招惹上了一個大活人。
活人氣息很足的活人。
“那行,陪我去吃個火鍋。”蘭了擾先軟了語氣,“呆在這鬼地方太無聊了。”
火鍋店。
“你想甩掉我,是因為現在很危險。”正值晚飯點,火鍋店裡人聲嘈雜,鹿璃挨着她坐着,說,“也是為了不讓我深究,及時止損,是嗎?”
蘭了擾暗暗歎氣,伸手涮肉:“你還挺有自知之明啊!那幹嘛不離開,說不定運氣差點兒哪天咱倆一塊兒下去了。”
“單純好奇。”
“好奇心害死貓,”蘭了擾拿着筷子指指她,“親愛的。”
鹿璃倒是無所謂的聳聳肩:“我對活着的執念不深,至少沒有面前一個在中國大陸被追殺的女人深。”
蘭了擾吃的滿嘴流油,擡頭看她。那雙眼睛漂亮的乜着她,海青色的眼珠并不常見,隐着星空,像是會勾引人,又會說話。
“小小年紀說這些。”她噎她,“等你再活幾年,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
“我不小,27歲了。”
“……”蘭了擾用一種短頗有意味的眼神快速的看了眼她,解決完一盤五花肉,擡手下羊肉卷,“你要是個平常身份的好奇者也就算了,偏偏是個,軍人。”
“有偏見?”
“27歲,參軍4年退伍,是戰傷。”
鹿璃臉色一凜,看着那人平靜而快速的說。蘭了擾語氣很坦蕩,又帶着破罐子破摔的無奈。
“但是參軍年制沒有四年的,你應該是五年制,中途突然退伍,那是要發生重大事故。重大事故一般就兩種,一是參戰重傷,二是地質災害。亞莫措根值過哨,”提及這個地方,蘭了擾像是想到什麼,“那裡前些年可不太平。”
聽着這一串理性到毛骨悚然的話:“你很了解?”
“算,也不算。”蘭了擾反客為主,“你希望我了解嗎?”
“……”
“那裡最常見的是雪災。”蘭了擾主動說,“海拔太高,常年是海拔型積雪。你們巡邏肯定不會是平常路段,”她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問,“你遭遇雪崩了,是不是?”
鹿璃倒了杯啤酒,說完,一飲而盡。
蘭了擾就靜靜的盯着她。
“是。”鹿璃親口承認的瞬間,并沒有想象中那麼煎熬,“你怎麼看出來的?”
蘭了擾笑了,眼裡帶着一點小自豪。“你身上的傷疤。”她說,“不是隻有你才會看傷疤,小朋友。”
鹿璃别過臉,盯着泛着油漬的桌角。
蘭了擾緩緩地把手扶在她搭在桌沿的手背上,指腹輕輕的、小幅度的在她粗糙的手背上摩挲。
人聲嘈雜的店裡,此刻,這裡,詭異的寂靜。
“我……”
鹿璃深吸一口氣,隔了好幾秒才緩緩呼出來,“我隸屬的是特種部隊。”
蘭了擾沒說話,靜靜的傾聽。
“類似于國際特派專案特種軍人,執行于各種高危行動。我們當時一組隊以精簡優良的能力著稱,隻有五個人。”
“五個全女特派小組部隊。”
蘭了擾似乎預料到了結局。“一場雪崩。”鹿璃擡手給自己倒上酒,“五個人的常巡,最後活着走下亞莫錯根的,隻有我。”
蘭了擾看着她,因為腹部有傷,隻能稍微挺直腰闆,朝她身邊不動聲色的靠了靠。“既然是尋常巡邏,怎麼會遇到雪崩?”
“亞莫錯根的地質特殊,事後查過了,排除了人為可能。”
鹿璃擡手又是打算一杯灌下去,被蘭了擾擡起一隻手阻止。“我在這裡呢,你打算獨醉?”她調侃道,“我喝不了酒,你陪我和飲料。”
說着蘭了擾給她倒了杯橙汁:“你們五個人,是關系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是最小的,也是最晚進入特訓的。”鹿璃說,“那個時候我不是很聽話……其他的四個姐姐對我很照顧。”
蘭了擾應該能想象的到這個小孩的脾氣。
“所以最後也是她們為你撐起了活的機會——是嗎?”
蘭了擾的詢問似乎有魔力,沒有心理醫生的那種讓人下意識抵抗的方案。鹿璃深邃的眼眸像是陷進去,“是。”她喃喃道,“她們……”
蘭了擾正聽着,忽然看向她,猛地擡手捧住她的臉,掰過來正視自己:“鹿璃,看着我,深呼吸。”
鹿璃的眼睛撞進那片海青色旋着黑色的深潭裡。
“不想了。”蘭了擾說,眼角彎起來,“我還是挺牛的,你看,能夠猜出這麼多。”
鹿璃回過神,喝了冰啤暗暗打了個嗝。“看來不單是我對你揣測過多,我倆彼此彼此。”
火鍋咕嘟嘟的,服務員又端上來兩盤肉。
鹿璃見狀:“你又點了?”
“對啊,沒吃飽。”蘭了擾蘸着油碟,頭也不擡。
鹿璃輕笑了一聲,沒說什麼,幫她涮肉。
“左腿、肋骨、胳膊、肩胛骨都有大規模折裂的迹象,床上的時候我摸到過你的脊骨和腿骨,形狀不太對,”蘭了擾思索片刻,偏自言自語,“你打過封閉?……但是你的左腿摸起來,”她攥了攥手,回憶,“骨頭形狀不對。”
“差不多。”鹿璃回答,“身上11跟骨釘矯正。”
蘭了擾聞言,猛地看向她。
鹿璃倒是沒有她這麼大的反應,把涮好的肉陸續夾給她。“因為那場雪崩,盡管我活下來了,但是幾乎整個左半身是碎掉的。”
頓了幾秒,沒有聽到什麼接話,鹿璃擡眼看她。後者眼裡滿是敬佩,一手拍在她肩膀上:“你身體真好!”
“……?”
“按照這麼計算,你當年的身體素質是什麼存在啊!?”蘭了擾說,“你看你現在活蹦亂跳,一個晚上三次,一次一個多小時——”
鹿璃面無表情的捂住她的嘴。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蘭了擾拉開她的手,反問:“我們睡了多少次?”
女人快速往她腦門上敲了一下,憋笑道:“‘坦誠’相待的時間久了,身上的東西是實實在在的經曆。”
“……”
鹿璃揉了揉額頭,面前的油碟裡被放上肉。
“快吃,涼了。”
鹿璃沒什麼食欲,緩慢的咀嚼着,一邊沒事偷瞄蘭了擾。
她的坐姿是有些特别的。一般人坐姿呈放松狀态,頂多像鹿璃一樣自律者也是坐如鐘。蘭了擾介于兩者之間——她看似佝偻着腰伸脖子吃肉、雙腿微張大馬金刀的坐姿,卻被修身的T恤暴露始終微微繃着的肌肉線條。
由修長的頸,盤布着筋條,向下是飽滿的斜方肌,紋身正好被領口遮住;再向下,是完美的肱三頭肌,肩胛肌。
然後是腰。
因為特殊的關系,鹿璃滿腦子自動浮現出晚上對方裸.露的身體。她眉間微蹙,卻阻止不了自己的大腦想起那段腰。
蘭了擾有兩個腰窩,淺淺的,嵌在恥骨上。她全身上下最柔軟的地方也就是小腹,鹿璃喜歡撫摸她的腰身,指腹感受着皮膚上坑坑窪窪的疤痕,哪怕增生肉痕也不能掩蓋它的主人歡愉時的抽動。
很漂亮,很……性感。
“你不吃啊?”
被意丨淫的主人公毫不知情的叫住全是黃色廢料的鹿璃,蘭了擾端着一盤牛肉卷:“你吃不吃,再不吃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