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兩杯再走吧,”蘭了擾看着鹿璃,打趣道,“你好不容易來一趟這裡,就這麼豎着進來豎着出去,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
鹿璃轉頭看她。眼神裡似乎有種欲言又止的情緒,但是最終還是忍住了。“……你覺得我會喝趴掉?”
“‘羌’都喝不了多少的小孩子。”蘭了擾開玩笑逗她,丹鳳眼挑了挑,“菊子調的殺手锏可是很牛的,不傷胃,但是上頭。”
洛菊轉進吧台裡,帶上圍裙和護手,擡頭看了一眼給自己吹彩虹屁的蘭了擾。“要來一杯嗎?”她說,起手削冰,“Jesus kiss,聖吻,我請。”
鹿璃順勢坐在高腳凳上,腿長的直接可以踩在地上。但是三個人中她的神色始終不算放松,與酒吧今宵有酒今宵醉的感覺格格不入。
“我出去接個電話。”蘭了擾晃晃手機,精準預判了鹿璃的想法,“沒事,這裡不至于動手。很快就回來。”
隔音簾被撩開,鹿璃目送她離開的背影,最後被洛菊的聲音吸引回來。“你來西南旅遊?”後者往shake杯裡加上伏特加和果漿,小刀花式抛出檸檬來了個360°轉體空中精準插上,削下一小半擠出檸檬汁,“一個人?”
“她跟你說的?”
“聊了兩句。”洛菊說,“了擾不是那種喜歡八卦别人的人。”沉默兩秒,她補充,“她甚至不是一個喜歡關注别人的人。”
“那種就算自己至親割喉,血濺三米噴到自己身上都面不改色的程度。”她形容到,“她挺八面玲珑的。你倒是不一樣。”
鹿璃皺眉。她不喜歡這個女人上來的分析,但是不得不說分析的很正确。“我是什麼樣的?”
“直又擰。”shaking的女人說,“你倆不合适。”
鹿璃:“你倒是很了解她。”
“認識的久了就會這樣的。”洛菊說,“你要是跟她認識上十多年也會。你不是她第一個帶來下雨天的野菊的女孩。”她把shake好的酒體倒進高腳杯裡,起手點綴金粉和腌制櫻桃,最後推出去給她。
鹿璃輕輕蹙了下眉。
“我不建議你們,深交。”洛菊洗手,低頭說,“你是那種自身好家教,人生夠幸福的孩子,看得出來。但是蘭了擾不是。”
“她經曆的東西太多,說了也不是一般人能夠體會的。”她擡手點煙,看見不語隻是一味喝酒的鹿璃,“你想想,這麼一個老禽獸能夠勾搭上你,能是什麼單純的人?”
……老,禽,獸?
鹿璃接過酒杯一頓。
“她很大了?”
洛菊轉身洗手,聽到這個問題特意回頭又打量了鹿璃一遍。
長相周正,氣勢肅穆,大概率是個反差悶騷的小姑娘。
“你也就二十五歲上下吧?我在你這個年紀眉眼也是這麼清狂。”她擦幹手,帶上尾戒,忽然笑了,“她在你這個年紀,你還在玩泥巴呢!”
鹿璃:……
她低頭聞了聞這杯調酒,确實酒精味兒不沖。“放着你的角度,我建議你别去了解她。”洛菊走出吧台,“容易不安全。”
“她是怎麼樣的人?”
“可怕。”
洛菊的第一個形容詞幾乎是在問話後直接答出來的。看得出來這個快速的回答讓鹿璃很好奇,後者笑笑,鼻間吐出白煙:“我在小十年前,還不是這間酒吧老闆。”
“那個時候年輕又什麼都沒有,血氣是資本,也比現在要不懂事。”細煙在兩指之間忽明忽暗,“大部分也是不打不相識。我是那個時候認識她的。”
鹿璃大緻猜到:“你當年……?”
洛菊點點頭:“你可以認為是拳擊手……或者不太正規。”
鹿璃側目,在并不好的燈光下依稀可以看出女人是典型的由拳擊形成的“餃子耳”,外耳廓腫脹程度還不小,保守也是十幾年起步。
“你跟她在拳館認識的?”
“嗯。”洛菊颔首熄了煙,“跟她還打過。”看着鹿璃略為震驚又趣味的神情,她笑了,“打的頭破血流,我和她都是頂尖的保镖,身手誰也不讓誰。”
“……”鹿璃忍不住問,“誰赢了?”
“平手。”洛菊說,“機緣巧合的投機,一來二去熟了。後來……年紀大了,我倆都不願意做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跑到蜀渝謀生。”
“她當年,”鹿璃迎着頭頂的昏黃燈光問,“是給人做保镖,還是做殺手?”
洛菊特意看了她一眼。“你很聰明。”見現在沒什麼人點單,洛菊坐下,“但是年輕。當初她在南方做殺手的時候,你估計還在苦惱作業。”
鹿璃嘴角抿着,最後悶掉一口聖吻,不辣嗓子卻在胃裡暖暖的發酵。洛菊給了個模糊的回答:“南邊。”
南邊。還能是哪裡呢,自己小時候的東南亞比現在亂的多,生意,機會,财富的不擇手段和弱肉強食的規則。
鹿璃忽然覺得那種拔劍四顧心茫然的怅憤湧上喉嚨。
洛菊扭過頭卻看向出去的方向:“這麼久?”
鹿璃聞聲擡頭看向洛菊,後者神色有些變化。“……不對。”洛菊猛地一拍她的肩,在震天DJ沖她耳朵吼道:“有事!”
鹿璃心道不好,騰然站起來和她擠過人群出去。厚重的隔音棉簾撩開,兩個人沖到人行街上,各色各樣的人,唯獨不見蘭了擾的身影。初夏晚風微涼,吹的她後背發冷。
“不行。”洛菊看着手機,急急地說,“電話沒人接,自動挂了。”
“能去哪裡?”鹿璃問,聲音不自知的變厲,“她還能去哪裡?!”
“找,”洛菊和她快步走在河邊,一面應接不暇,又在重新打電話:“蘭桂坊沿着河兩邊,她不會走遠——老方!了擾出事了!”
“……在蘭桂坊——不不不今天才知道她過來——你特麼先别問,她人丢了!!”洛菊一邊紅着脖子吼道,腳下生風,“半小時前出的店,你在哪!幫我找找!!”
滿頭細汗的鹿璃在三三兩兩的人群間喊着,走着。酒精帶給自己短暫的放松被恐懼壓沒了,孤立無援的無助感湧起來,她快要應激了。但是不行,鹿璃想。現在不行,在感到對蘭了擾的信任的奇怪以外,那種“先找到人,事情就不會那麼糟”的想法占了絕對趨勢。
急促的電話鈴打斷她的胡思亂想。洛菊接起電話沒來得及說什麼,眼神一凜,隻是短暫的回了一句好,招呼鹿璃朝一個方向狂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