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還是老的辣,景老爺子知道任何事情其實都在情理之中,小輩的伎倆對他們而言就是小打小鬧。
“我也代爺爺向您問好。”他上前,雙手握了下老爺子瘦得隻剩皮的手。
景讓實在按捺不住:“爺爺,您認識祁宴的爺爺?”
“我的乖孫子不認識?”
景老爺子喉嚨裡有痰,說話總是渾濁不清的,但沒有人敢聽不清他講話。
景讓卡殼,下意識反駁道:“我…我當然認識……”
“哈哈哈…”爺爺爽朗地笑了幾聲,沒有揭穿他,“先進去吧。”
爺爺率先轉身朝主廳走,佝偻的背影裡,似乎藏着很多無法觸及的秘密。
其餘人都沉默地跟着,大伯和小姑更是跟在身旁攙扶,并沒有時間同他們打招呼。
景讓那種熟悉的被隐瞞的煩躁感又來了,但此時他也隻能忍着。
他将祁宴拉到自己父母跟前,還沒開口,祁宴就先發制人:“伯父伯母好。”
“你知道這是我爸媽?”景讓驚訝地問。
“問凝的面相與伯父相似,你的面相又和伯母如出一轍,剛才在門口一眼就認出來了。”祁宴略一颔首,“伯父伯母,我們結婚比較倉促,還沒有敬改口茶,我擅自稱呼爸媽太失禮了,隻能這樣叫你們,不要介意。”
景讓的媽媽林岚是個名伶,今日身着孔雀綠的旗袍,舉手投足間充滿了戲曲古韻,非常有儀态,連笑容的弧度都正正好。
她點頭:“我們不介意這些,讓讓隻要過得開心就行。”
言下之意很明确,無論是不是假結婚,隻要是兒子做出的選擇,他們都支持。
這也是景讓第一次聽到母親的表态 ,不由得喉頭一哽,抱住母親:“媽媽…”
祁宴點點頭:“您放心,我會守護好景讓的。”
父親景同晖和爺爺的反應差不多,言簡意赅應了聲,就沒再說什麼。
長輩的第一道關卡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景讓暗自松了口氣。
接下來十幾分鐘打完招呼又送禮,祁宴表現都還挺順利。
然而記憶裡那個最有威嚴,令景讓又愛又怕的人,今天卻沒有看到蹤影。
不僅如此,連二哥也不在。
“大哥二哥呢?去哪了,怎麼沒看到人?”祁宴偷偷湊在姐姐旁邊問。
“你二哥臨時加班,現在正在往回趕的路上。”
“大哥……我也不知道。大哥幾天前就從部隊回曲港了,但今天突然說有緊急任務來不了。”
景問凝聳聳肩,也湊近咬耳朵,“但大伯打電話問了軍區,根本沒有什麼緊急任務,也沒有看到大哥的銷假記錄。電話也打不通,大伯正急着差人去找呢。”
她說完,還不忘對着祁宴調侃一番:“你今天也算是很幸運了,戰鬥力最恐怖的人不在。”
“景舜嗎?”對景家做過詳細背調的祁宴自然知道他們說的是誰,懶散地理了下西裝外套,“他的戰鬥力怎麼會用在我身上?”
“我家有兩個S級,大哥和我姐。他不像我姐這樣還會講道理,日常用肌肉思考問題。”
景讓解釋道,“因為不能揍我,所以隻好揍你。總之這麼大的事兒,他是得揍點什麼的。”
祁宴:“……”
“這麼……獨特嗎?”
“哈哈哈哈,”景讓拍拍他,“他的确是這樣,但我不會讓你被揍的。”
“嘶,開始逗我了。”
……
約莫過去了十五分鐘,捧着禮物的二哥景至漳姗姗來遲。
他身材高大瘦削,因為過瘦,臉部都有些嘬腮,眼球也有些凸出,像曬過的吸血鬼。
但精神頭很足,一進門就高聲祝賀爺爺生日快樂,獻寶似的将禮物送上,逗得爺爺哈哈大笑。
大伯俯身在爺爺耳邊說了句什麼,似是景舜還沒找到。
爺爺神色未變,端坐主位:“既然人都到齊了,開餐吧。”
大家紛紛入座,長條形餐桌以爺爺為軸對稱,首位對座的是大伯夫婦和景讓父母。
緊挨着大伯母的是小姑,也是爺爺的小女兒。
小姑離異帶倆娃,最小的妹妹13歲,正是叛逆期,坐在小姑身邊玩手機。
景讓這邊加上姐姐一共五人。
祁宴坐在最末,剛好與最末的景至漳對坐。
景至漳對着祁宴舉了下紅酒杯:“還沒祝賀祁老師喜結良緣,簽入星畔。”
景問凝和景讓的眼神都在一瞬間聚焦到了二哥臉上。
這不刻意挑事兒嗎?!
祁宴也虛舉了下酒杯:“也祝景總來年版圖擴張順利。”
景讓在心底笑了,誰都知道祁宴簽入星畔,景耀娛樂第二年的擴張計劃一定不會順利,人們的目光和資源都會聚焦到星畔上。
這句祝福……損得不止一點。
關鍵是祁宴還說得特别自然,舉了杯後沒喝一口就放下,也特别自然,令人懷疑敬酒流程本來就是這樣的程度。
景讓心底偷笑,偷偷在桌底給祁宴豎了個大拇指。
祁宴垂眸看了眼,伸手将他的手裹住了。
“先生小姐們,”站在景老爺子身邊的管家清嗓開口,“今天老爺借生日之機,将大家聚集到一起,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景讓皺起眉頭,直覺事情并不是他們開頭預想的那樣。
“爸,什麼事啊?”小姑開口問。
景泰和掃過在座的每個人,偌大的主廳落針可聞。
“我的遺囑,也該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