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無事,多謝貴女。”
明心望見對面的人影繞過屏風來。
卧房内鋪着地墊,來去需得赤腳,少年蒼白細瘦的腳掌斂在素白的衣衫下,他墨發散落滿身,膚色如冷玉,眉眼似墨畫,腰身被一條明心随手找出來的紅繩腰帶綁着,顯得頗為勁瘦。
他捋着過長的墨發發尾,先對明心行了一禮,才坐到明心身側。
卧房内,落地宮燈映出的光輝,落了少年滿身。
那是明心特意選的,如月輝銀白的宮燈,才導緻現下,将少年面容映襯的越發清冷似仙。
他起眼看她,一雙桃花目天生含着潋滟,右眼眼下那顆小小的朱砂痣襯托其面容越發清豔,明心都不免心中贊其美麗。
他生的清冷又豔麗,似銀輝般的月光下,猩紅的曼珠沙華。
“沉清葉,”明心看着他,滿含對美的贊歎,“你生的可真好看。”
沉清葉原本正定定注視着她,聽她如此說,又對上她一雙澄澈杏目,不知為何,他眼睫一顫,輕抿着唇移開了視線。
他早習慣了被誇贊。
誇贊是有所圖的,所有人誇贊他都是有目的的。
他極力壓下心頭,方才被明心誇贊後生出的異樣感,轉身朝向明心,雙手一點點覆到明心兩側的床褥上。
隔着近了。
少女身上,那股名為‘栀子’的花香越發明顯。
沉清葉的雙手,一點點朝着明心靠近,過長的墨發都流瀉到明心銀白色的被褥上。
他擡起視線,一雙内勾外翹的桃花目深深地看着她,“是嗎?”
明心雖聰慧又通透。
但自幼在男女一事上,她頗為遲鈍,因她所有的知識來源,一是沈玉玹,二是市面上那些謝氏不允許她看的爛俗話本。
才導緻當下,兩人雖靠的過近了些,明心竟也沒發覺什麼不對。
心下,還覺得沉清葉聽話乖巧,聽她說一句‘好看’,便将臉龐湊那麼近過來。
這張臉離近了,也是真的很好看。
按理說,她看慣了沈玉弦,本該不會再對其他美麗之人有更多驚豔,但現下,月色裡看着沉清葉的臉,她還是不免移不開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明心點了下頭,朝他淺笑,“是呢,清葉極為美麗。”
她字字句句,贊他歎他。
不知何緣故,他卻沒有如往常般感到惡心厭惡。
他并未捕捉到這點異樣,朝她靠近,直到雙手輕攬上她的肩膀,明心還沒回神,便被他一下子推倒在了床榻上。
“唔——”
眼前光影被陰影占據。
少年過長的墨發流瀉,冰涼的散在她身上,明心愣愣,正要說話,擡眼卻對上少年桃花目,他注視着她,瞳仁兒昏黑,似将她寸寸纏裹。
他未愈的指尖冰涼,碰上她才睡得溫暖的面頰,沉清葉朝她靠近,話音輕輕,“奴的臉既讨得貴女歡心,”
“貴女要不要摸摸奴的臉?”
“我......嗯?”明心有些發愣,一時之間,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畢竟沉清葉一向乖巧。
明心想了想,不想浪費他的好意,畢竟也難為他今夜和自己說了那麼多的話。
明心試探着,擡手碰上了他的臉。
他人的碰觸,要沉清葉下意識眼睫微顫,腦海之間乍然浮現的,是曾被毆打鞭笞的恐懼。
繼而,感受到的,卻是少女較比平日裡更加溫熱的指尖。
她體寒,被褥裡放了兩個湯婆子,指尖落在沉清葉冰涼的皮膚上,甚至讓他感覺,被她觸碰的皮膚有些發燙。
明心依照自己的想法,摸了摸他的面頰,又碰了碰他的眼皮,鼻梁。
極美的一張臉,如人偶一般。
簡直似天工巧匠拿着極細的工筆,細細勾勒,才融彙出那麼一張臉。
明心碰了一下他纖長如蝶翼般的睫毛,似是有些癢,少年眼睫微顫,睜開了眼。
二人距離極近,目光相交。
明心停頓片刻,心下,忽覺有幾分不對。
“你、你還沒與我說你做了什麼夢——”
她話音将落,面上不大自然的笑意還未褪,沉清葉冰涼的手便攬住了她的手背。
他垂着眼,牽着明心的指尖,将明心的手帶到他自己的臉上,又漸漸往下,繼而,才擡起眼看向明心。
“貴女,”他抿緊唇。
隻有這樣。
他活這條命,才是有價值的。
他運氣好,遇到了好主人。
隻有這樣。
他才是有價值的。
“您不想,再多碰碰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