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夫将銀針在火焰上反複燎過三遍，這才轉向立在床邊的慕璟：“昭王殿下，放血極痛，還請您壓住王妃身子，莫讓她亂動傷了自己。”

慕璟喉結滾動，沉默片刻後才坐到床頭，将方雪鸢半抱入懷，懷裡少女體溫異常的高，隔着布料都能清晰感受到。

芝桃立刻上前按住王妃左腿，芝杏捧着銀針托盤的手微微發抖。

吳大夫先是用銀針在方雪鸢左膝的穴位上紮下，用以封脈，方雪鸢即使在昏迷中也疼得瑟縮了一下。

接着大夫拿出一把小小的銀刀，刀劍淬藥酒後在火上燎過，然後在血包處劃開一個小小的口子。

“嗚——！”

黑紅血液湧出的瞬間，方雪鸢一下子疼醒了，雙手雙腳無意識地亂動，慕璜收緊手臂，禁锢住在懷裡亂扭的人。

“疼……”她嗚咽着，貝齒死死咬住下唇，已然見了血，“好疼啊……”

見她嘴唇都要咬爛了，未免她咬到舌頭，慕璟毫不猶豫地将手指探入她齒間。

方雪鸢痛極一口狠狠咬住，鮮血頓時從他指節滲出，順着她嘴角蜿蜒而下。

“嘶……”

“昭王殿下！”吳大夫看到此情景，手裡的銀刀差點脫手。

“繼續，”慕璟面不改色道，垂眸望着懷裡的人，将她摟得更緊了些。

方雪鸢淚如雨下，無意識地哼哼着。

“沒事了，沒事了……”他哄孩子般輕輕在她耳邊道，聲音是少見的溫柔，“忍忍就結束了。”

随着黑血流了個幹淨，方雪鸢緊繃的身子也一下子軟了下來，額前碎發濕漉漉的貼在光潔的額頭上，她脫力般趴在慕璟的懷裡，小口小口的喘着氣。

慕璟這才抽回手指，指節上一圈帶血的牙印深可見肉。

吳大夫給方雪鸢傷口抹上消炎止血的藥粉，又包了一層紗布，叮囑旁邊的兩個丫鬟道：“切記，頭三天傷處不能碰水，也不能擠壓，不然再次積血的話，下次放血會更疼。”

“是。”芝桃和芝杏紅着眼眶應着。

慕璟掏出錦帕給方雪鸢擦了擦滿頭的汗，指尖在她額前停留了片刻，然後才将她放回床上。

“準備幹淨衣裳，把窗戶都檢查一遍，别漏風。”慕璟站起身子，回眸看了眼周圍的窗戶，“腿也不能讓她亂動。”

芝桃和芝杏忙答：“是。”

待出了寝殿，吳大夫早已瞟了好幾眼慕璟的手指，忍不住：“昭王殿下，您的手指需不需要包紮一下？”

慕璟擡手看了看，目光幽深：“無礙。”

瑄王府外，積雪壓枝。

昭王府的兩名近衛風白與風青已在朱門外候了多時，風白雙手抱胸，立在馬車旁閉目養神，風青則無聊地蹲在一旁在雪裡畫着歪歪扭扭的圖案。

“風白，風青。”

主子的聲音傳來，兩人看到慕璟邁出瑄王府大門，即刻挺直腰背，雙雙行禮：“爺。”

慕璟微微颔首，俯身鑽入馬車。

車廂内小小的鎏金火爐燒得正暖，他卸下挺直的背脊，整個人陷入軟墊之中。

食指傳來隐隐刺痛，他低頭凝視那圈泛紅的齒痕，整齊小巧，還帶着未幹的血漬。

馬車碾過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風白策馬跟在馬車旁，餘光瞥見車内自家主子正盯着手指出神。

“爺，您的手……”風白好奇道，“是被什麼東西傷的嗎？”

月光透過縫隙照在馬車裡，慕璟沉沉的眼底忽然浮上一絲笑意：“被一隻兔子咬的。“

“兔子？！”風白一驚，他可從沒見過兔子咬人，再次看去，這明顯就不是兔子的齒印，可也不能拆穿主子，“這兔子的牙好像……還挺整齊的……”

第二日清晨，本該主持喪儀的瑄王妃卻遲遲未現身。

身為瑄王妃的方雪鸢腿痛了一晚上，全身又酸又痛，實在難受得爬不起來。

此刻她也不想守什麼規矩，維持王妃該有的“賢良淑德”，索性裹着被褥在床上整整睡了一日。

芝桃芝杏多次進屋，看到床上的人都沒有動靜。

隻是主持王爺喪儀這麼大的事，二人又做不了主，不得不去詢問了慕璟的意見。

“嫂嫂身體如此虛弱，就讓她好好休息。”

“可是昭王殿下，規矩……”

“規矩也是人定的。”

得到昭王殿下的許可後，二人的心也算是放了下來，前來吊唁的賓客聽說瑄王妃沒來是因為傷心過度一病不起，紛紛感慨王爺王妃夫妻情深。

直到傍晚時分，方雪鸢才勉強從床上坐起身，芝桃給她端來溫好的藥，方雪鸢皺着眉頭抿了一口，好苦，什麼時候中藥能是甜的就好了。

“王妃感覺可好些？”芝杏給她端來晚膳放桌上，今晚是皮蛋瘦肉粥，還有開胃的涼拌蘿蔔絲。

方雪鸢一看這些寡淡的吃食就沒胃口，可為了盡快好起來，不得不機械的一口粥一口菜的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