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了橫濱的暑氣，北上來到青森，這裡的氣候如同療養一般，尤其是晚間更是涼風宜人，讓人忘記了正是盛夏時分，泡完溫泉的向井心情很是暢快，她左手拿着一瓶已經喝了大半的蘋果汁，右手還抓着三瓶，得天獨厚的寬大手掌似乎還有富餘的空檔，剛走到房門前就看到隊長吉村兩手環抱靠着牆一動不動。

向井正準備要推門，吉村立刻擡手攔住她，接着使了個眼色示意到别處去說話。

“神秘兮兮的，我們屋子裡終于見鬼了嗎？”向井開口又被吉村看了一眼，“好啦，不說了。”

兩人一路走到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吉村才壓低着聲音說：“那邊正在開電話會議呢，監督也在。”

“莉亞出事了？”向井擺出吃驚的模樣，把果汁放在一旁的台階上，“後天怎麼踢？”

“你的想象力能不能花在好事情上，”吉村彎腰拿起一瓶，同時擰開瓶蓋，“我聽監督說U20的遞補名單這周内會公布，所以他們正在搶那個席位。”

“我還以為加藤之前在記者面前說那些話的時候就已經有計劃了，”向井學着加藤在鏡頭前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亞青賽大名單沒有早濑，這讓我很吃驚。”

說着她打了個冷顫，“現在才臨時抱佛腳，你們維加泰很有話語權嗎？”

“本來就是莉亞和主教練鬧了别扭，又不是真的不帶她玩了，”吉村喝了一口果汁，甜絲絲的涼意撫過胸口，“這真好喝。”

“那多給你一瓶，”向井又把一瓶塞到她手裡，“我猜解決辦法無非這麼幾個，莉亞主動示弱道歉，給老頭子台階下，以我對我們公主的了解，這不太可能，pass下一個。”

“第二個聯賽成績，這個賽季維加泰升級成功，莉亞在射手榜和助攻榜有名次，可以作為談判條件。”吉村接着說道。

“但是對手的條件更好，我估計是這樣，不然隊長你不會是這個表情。”向井撇了撇嘴。

“我沒猜錯的話就是浦和紅鑽剛公開簽約的，跟我一屆的山田高校的隊長。”吉村長歎一口氣，“我們第一場的對手。”

“這不是我們本州島北部霸主嗎，”向井裝腔作勢地拍了拍手，“所以第三個辦法我懂了，後天下午非赢不可呗。”

吉村微微蹙眉看向自己這位腦筋轉得比任何人都快的後輩，一邊點着頭一邊回道：“雖然我經常會忘記我們隊裡有學年第一，但跟你說兩句話就會想起來，和聰明人說話果然讓人頭發麻。”

“太感謝前輩誇獎了，”向井躬身為吉村按住安全通道的門，“那我們可以回房間了嗎？”

“Go，後輩！”吉村擡手一指前方，和送走監督的早濑對上了視線，原以為她會陷入緊繃，卻沒想到她倒是露出了釋然的表情，看起來情緒沒有受影響。

于是向井與吉村對視了一眼，默契地決定不談論後天首輪比賽意味着的價值，就當那是全國大賽裡一場普通的淘汰賽，盡管山田高校是曾經蟬聯過三次夏季大會冠軍的豪門。

大約是先前在腦海裡将所有事情都想象得過于糟糕了，早濑時隔幾個月再次和主教練說上話的感覺并不可怕。當然了，這和加藤克樹的牽線以及Hanson在離開維加泰之前給他打的電話不無關系。

看到對方在視頻電話中冷着臉問出了那句“你是怎麼想的”，早濑深吸一口氣，攥着雙拳堅定地回答道：“我要去亞青賽，請讓我去。”

依然屢教不改的直白用詞，聽得一旁的社團監督無奈地别過臉，不過他也沒指望真的能看到早濑莉亞擺出乖巧聽話的模樣去鞠躬道歉，她今天能在最後加上敬語就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在所有人眼中，這就像是難得走錯路的滿分選手終于繞回了正确的方向，隻有早濑自己很清楚——

過去害怕的所有事情都不會改變，從現在開始的每一步也将不再平穩，她不能再回避射門的失誤，避開自己的壓力，然後把自己縮進社團活動的殼子裡，就因為吉村對自己很溫柔，向井對自己很照顧，便躺在她們一句又一句的寬慰之中不去面對現實。

在指定的場地進行了一整天的休整與練習，全隊回到酒店前時，出站口附近的抓娃娃機又一次勾走了早濑的魂，她後退了兩步迅速消失在隊伍中。球隊經理清點着人數準備去餐廳吃飯，早已習慣了早濑這副模樣的向井雙手合十幫她和吉村隊長打招呼，然後歎着氣轉身邁開步子去接人。

還沒跑到那裡，向井遠遠就看到那個紮眼的姑娘正貓着腰貼在玻璃前，嘴裡叼着脖子裡的十字架，目不轉睛地盯着機械爪，右手抓着操縱杆，左手試探着要按下按鈕。

要知道每年夏季的全國大會本就是綜合性大賽，從全國各地趕來舉辦地參加比賽的選手和觀看比賽的體育迷的數量十分可觀，早濑莉亞那副标志的金發碧眼洋人臉配上青城标志性的淺青色隊服外套，一開始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向井躲在人群裡靜悄悄地在一旁看了她很久，時不時還有一兩個主動上來搭讪的，男生們絞盡腦汁擠出了肚子裡為數不多的英文，下一秒卻聽到早濑懊惱地錘着娃娃機，喊出了更為陌生的語言。

直到她連零錢包裡最後一枚硬币都花光，早濑終于夾上了那顆毛絨足球，一個巴掌大的小玩意兒，向井實在不忍心計算它真正的價值，可如果用來兌換早濑現在的笑臉，那她勉強可以評價一句值得。

“你怎麼笑得比進球了還興奮？”向井走上前去，“沒有空手而歸這麼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