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在長安大街上,魏殊掀開車簾,看着人聲鼎沸的鬧市,原來心境不同看到的景象也是不同的。
從前他踏馬行街,隻覺得路上人太多,擋了自己的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融入其中,享受這份煙火氣。
“給我買一份糖酥餅!”魏殊在車上招呼司茗給他買小吃,“那個炙羊肉也要,還有酪杏仁……”
等到魏殊回到府中時,大包小包挂滿了司茗的手。
“大人,世子已經在府中候着了。”
魏殊聽聞便知道是淮安王授意的。
“我知道了。”
“對了還有,給我準備一個碳爐,還有鐵網。”
魏殊突然想到了現代流行過一陣的圍爐煮茶,昨天大雪還沒化完,正好對着雪景煮茶,豈不美哉。
魏殊和元微在庭中榻上坐下,庭中四處備有暖爐,因此也不覺得冷。
“父王實在惶恐,所以便命我來問你的打算。”
魏殊給元微倒了一杯茶,後又給自己添上,就着糖酥餅,吃得香甜。
元微就覺得他這個好友像是變了,以前他從不會做這樣辱沒身份的事。
“讓你父王寬心。”魏殊吃開心了就給他解釋,“現在将你妹妹捧得越高,太子一方就越不敢推進婚禮,隻要婚禮延後,那和作廢就沒有區别。”
元微終于放下心來,瘦削的臉上也有了點血色。
“你就别跟着操心了,這事既然我應了,就必然幫你。”
“君同,多謝。”
魏殊看着元微感激的眼神,心中慨歎,是我該多謝才是。
“這事本就是我默許的,如今就當我在撥亂反正吧,勿要挂懷。”
送走了元微,魏殊在徹底安靜下來的中庭中坐着。
看着又飄飄揚揚灑下的雪花,一時分不清現在究竟是哪一世。
搖搖頭将雜念去除,魏殊開始想他當下的路。
今日經過早朝的事恐怕朝野上下都要開始想他的打算,太子不可依仗,榮親王更是草莽,要想他這一世能安度晚年,恐怕還得籌謀才是……
既如此,不如看鹬蚌相争……
魏殊眯起了眼。
當下的上策應該是和太子相安無事,用太子消耗榮親王,可惜他越不過上一世的殺身之恨,元忱那邊,便順其自然吧。
自從魏殊提議将元瑩的事迹張貼皇榜,京城内外議論的都是郡主心懷慈悲,怕是佛陀轉世,普濟世人。
淮安王妃看着越發忙碌的女兒,心裡還是發慌。
“阿瑩你最近還往城外跑嗎?”
元瑩清點着府内的物資,最近因為她聲名在外,京中不少貴族都送來了糧食被褥之類的,元瑩正打算一一清點,張貼到難民營。
“母親你别擔心。”元瑩一看母親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魏殊兄長不是說了嗎,我名聲越大,李椽就越不敢提婚事,荊國公占據荊州,若再得我這樣一個既有血統又有名聲的郡主,就算他沒有異心,聖上也要掂量掂量他有多少分量了。”
“我也知道,可你一介女兒家這樣抛頭露面,萬一以後重議婚事……”
元瑩看着自己的母親,堅定開口,“我以後的丈夫,若是怪責我為了難民抛頭露面,便也不配娶我。”
淮安王妃看着她堅定的神情,隻能長歎一口氣,“唉,你這樣的性子,可惜生為了女兒家……若是男子,定有一番事業。”
“母親這話不對,女兒家又如何,世道不容女兒家登榜做官,是世道的不公,與是否是女兒無關。”
元瑩靠在王妃懷裡,她是真心覺得,身為女兒身沒什麼不好。反而是世間給與她的機會太少。
“你這孩子,說話也不忌諱……”
淮安王妃連忙止住她的話頭,怕她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
“我省得的,母親别擔心。”元瑩在母親懷裡撒嬌,終于讓她笑了出來。
門外的元微看着這一幕,心裡好生羨慕,他也想像這樣對着母親撒嬌,可惜母親對他向來冷淡。
等到元瑩來到難民營,這裡早不是她從前看到的破敗景象,反而是在金吾衛的安排下井井有條地生活着。
元瑩便放下心來,開始安排人手發放赈災的糧食衣物。
魏殊這日無事,便也來到了難民營,看着一派繁忙的景象,心裡也是多有快慰。
上一世京郊大雪導緻不少百姓的房屋垮塌,凍死餓死的不在少數,京郊的冬天幾乎是戶戶白衣,而那些聲音最終也沒有傳到京城達官貴人的耳中。
魏殊還是在元瑩死後,京郊百姓自發前來吊唁才知道她的善心和京郊的慘狀。
看着那個鵝黃色的身影,魏殊心裡的愧疚無以言表。
“魏殊兄長!”
元瑩一眼就看到了魏殊,放下手裡施粥的活計就來找他。
“阿瑩,多日不見你也長成大姑娘了……”
魏殊看着奔向自己的明媚姑娘,上一世竟然那樣輕易殒命于這個冬日,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姑娘,他竟也忍心袖手旁觀……都是被權勢迷了眼。
“你哥哥竟放心讓你一個人來?”
元瑩笑着回他,“哥哥的身體你也知道,他倒是想來,我不讓他來,萬一凍着,回去又要卧床好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