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山神廟一别已經幾日了,魏殊除了上朝,再沒見過元忱。
刺客被殺一案,元弘在朝堂上借箭頭指認元忱,元忱以工匠私造反駁,最後因為沒有确鑿證據,隻能不了了之。
加上時間已經臨近除夕,各部都開始準備休沐,轟轟烈烈的雍州刺殺案還是敵不過空氣中氤氲的香火氣。
魏殊下朝回到府中時收到了元微的來信,是邀請他十八日那天一起去法源寺廟會。
“除夕啊……”
魏殊躺在貴妃榻上,看着窗外高懸的月亮,思緒回到了以前。
小時候父母健在,他又剛穿越過來,對什麼都稀奇,除夕是他玩得最開心的日子。後來魏呈被外派,除夕的一口血帶走了他所有的生氣。
入京前的生活就都記不得了,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回到朝堂,一步步走過父親走過的路,踏入宣政殿的時候,他似乎理解了父親為何會郁郁而終,他也決定再不要有那樣的結局,可惜上一世他死得比他父親難看得多。
想到這裡他又不免想到了那個送他上斷頭台的元忱。
少年的元忱是什麼樣來着?
他們初見時是在禦花園,元忱被元弘推進了水裡,四周卻無人敢救,還是他喊來了宮中侍衛。
元忱被撈上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打哆嗦,他看着那張瘦得過分的臉,當時的第一感覺就是,相當漂亮。
瘦得快脫相都難掩好皮囊,漂亮有餘卻于大計無益。
可是沒想到他們最後還是綁到了一起。
十年,十個除夕,此後都是魏殊陪着元忱過的……
東宮。
“殿下,少府監送來了一個象牙鬼工球,說是……是……”
青陽支支吾吾的,元忱沉下臉來,“說!”
“是,是魏太傅……太傅兩月前給少府監一份圖紙,讓他們趕制出來,作為新年禮,讓您進獻給皇上的。”
青陽低着頭,極為恭敬,誰不知道最近殿下幾乎聽不得一個魏字。
自從幾日前殿下從京郊歸來,陰霾就籠罩着整個東宮,青陽本以為是四皇子作祟,沒想到刺客一事了結還見不到殿下的笑顔。
後來殿中侍女無意中提了一句最近怎麼不見魏大人,就見太子發了好大的脾氣,自己把自己關在書房中整整一下午,青陽就知道出事了。
長久不見元忱回話,青陽小心翼翼擡頭看向元忱。
元忱伸手指着那個泛着瑩潤光澤的鬼工球,“拿來。”
青陽忙雙手奉上。
元忱伸手拿過鬼工球,細緻地看着。
鬼工球造型精美,九層镂雕,環環嵌合,是從一個完整的象牙上摳出來的,足見匠人技術的高超。
同時,球上每一層都有雕飾精美的龍形,九龍歸一,寓意也是精巧。
“他總能找到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元忱透過這顆鬼工球似乎能看到那個細心畫圖紙的人。
“從庫房中選一塊上号的羊脂玉,雕個喜上眉梢,作為今年的新年禮吧。”
元忱收下了那顆牙雕鬼工球,兩三句打發了青陽,青陽想說這也太敷衍了吧,但是一看元忱的臉色還是沒有說話。
元忱也想到了從前,在碰到魏殊的之前,除夕是他的受難日。
無盡的長夜,滲透骨縫的寒冷,就這樣充斥着他每一個冬夜。
直到魏殊走進承乾宮,他是個很很應景的人,當時他的口頭禅就是“什麼時間就做什麼時間的事。”
所以端午吃粽子,中秋吃月餅,除夕自然要美酒佳肴還有新年禮。
長命鎖,玉葫蘆,銀狐皮,各地的特産,充盈了他的庫房。
他當時真的以為就像魏殊說的一樣,歲歲年年,他們都會這樣過除夕。
怎麼就變了?!
元忱的眼中都是不甘,聖人說“毋固,毋我”,可他怎麼能放棄。
正在這時從暗影中走出一個人。
“殿下,魏太傅和淮安王府越走越近了。”
元忱捏住了手中的牙雕。
“四皇子掌管兵部,又有程國公支持,我們要是失去魏大人,恐怕……”
元忱捏了捏額角,“魏殊……他會站在我這邊的,他隻能站在我這邊……”
元忱并不想談這個,魏殊沒有讨論的必要。
“藏(cang)雲,我讓你查京中最近流行的禁藥,如今走向清楚了嗎?”
藏雲垂首,“那藥是從西域,由走商帶入京中,在花樓暗巷中流通開來以後,就有專人開始經銷。”
“最近齊國公世子追查得正緊,恐怕不日就會查到劉衍頭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元忱怒斥。
“那我們……”
“按計劃行事,越快越好。”
藏雲就要退下,元忱卻又叫住了他。
“還有一件事,你幫我去辦。”
冬月十八,紫雲山上得法源寺香火正盛,京中人都競相前去,燒香祈福,祈求來年平安。
燒完香順便還可以逛下廟會,因為除夕在即,不少手藝人都往京中趕來,京中貴人多,又是年節,能賺不少打賞。
臨近黃昏,魏殊和元瑩元微碰上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