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陷入沉默。一隻野貓從垃圾桶後面竄出來,看了看他倆,居然打了個寒顫跑開了。
沈昭野走向長椅,突然聽到身後林霁生說:"你手臂在流血。"
"死不了。"沈昭野頭也不回。
一陣腳步聲接近,一盒創可貼被扔在長椅上。"會感染。"林霁生說,"破傷風死亡率20%。"
沈昭野挑眉:"現在是要給我上課?"
"陳述事實。"林霁生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鏡,"而且你疼起來很吵。"
沈昭野撕開創可貼,故意貼得歪七扭八。林霁生看得眉頭打結,終于忍不住奪過來:"錯了。"他的手指冰涼但穩定,創可貼服服帖帖地蓋住傷口。
"控制狂。"沈昭野嘟囔,但沒躲開。
林霁生轉身要走,沈昭野突然說:"為什麼幫我?"語氣裡的警惕比便利店的監控攝像頭還明顯。
林霁生停下腳步:"不知道。"這是今天他說的第一句不那麼像機器人台詞的話。
夜風吹過樹梢,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沈昭野掏出皺巴巴的煙盒:"來一根?"
"緻癌物。"林霁生說,但還是坐到了長椅另一端。
沈昭野點燃香煙,火星在黑暗中明明滅滅:"你手腕上的傷,怎麼弄的?"
林霁生迅速拉下袖口:"實驗課。"
"撒謊。"沈昭野吐出一個煙圈,"切口太整齊了。"
兩人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沒那麼像南極冰川了,倒像是初春的薄冰,底下隐約有水流湧動。
"我爸,"林霁生突然開口,又頓住,"算了。"
沈昭野碾滅煙頭:"我媽以前是美術老師。"
"看得出來。"林霁生說,"你的素描...不錯。"
沈昭野挑眉:"你偷看我畫本?"
"你上課畫得太明目張膽了。"林霁生站起身,"我該回去了。"
沈昭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說:"明天别遲到,學霸。"
林霁生頭也不回地揮揮手,動作僵硬得像機器人第一次學習人類禮儀。走出幾步,他又折返回來,從書包裡掏出一個保溫杯:"茶。提神。"
沈昭野接過杯子,溫度透過金屬傳來:"下毒了?"
"砒霜,三克。"林霁生說,嘴角的弧度小得需要用顯微鏡才能觀測到。
沈昭野喝了一口,臉皺得像被揉爛的試卷:"苦死了。"
"龍井,不是你的廉價可樂。"林霁生轉身走向公寓樓,背影挺拔得像棵不肯彎腰的松樹。
沈昭野看着保溫杯上升起的熱氣,突然想起父親生前也愛喝茶,總說人生如茶,苦後回甘。他對着林霁生的背影喊:"杯子明天還你!"
林霁生沒有回頭,隻是擺了擺手。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一道終于開始融化的冰棱。
保溫杯裡的茶苦得讓人清醒,沈昭野喝光了每一滴。遠處,林霁生家的窗戶亮起又熄滅,像黑夜中短暫閃爍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