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在自己家裡面,給某個房間再裝一扇防盜門呢?
所以顧啟堯要進自己的書房,還得先用鑰匙打開最外側的普通房門,再用手機确認打開内側的高級防盜門,如果選擇輸入密碼進入的話,輸錯三次密碼這門還會自動報警。
太奇怪了,太可疑了!
清潔工系統N.10088号敏銳地嗅聞到了怨念物品的氣息,它認為這個小世界的怨念物品極大可能就藏在這裡!
從系統視角看去,顧啟堯此刻正站在書房的書櫃前,雙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他身側的書桌上是那封白天在公司時,宋秘書交給他的信。
信封已經被裁開,信紙被揉成了一團,但依然能看出信紙的兩邊被捏得發毛,似乎在被揉成這種慘狀前一直被人長久地拿在手中,仔細閱讀了一遍又一遍,信上的内容可能也不是很令人愉快,發毛的指痕帶着濕印,是抓信的指尖都出了手汗的程度。
所以——就決定是你了!怨念物品!
希望這次能一發入魂。
至于此刻顧啟堯面前書櫃抽屜裡的戶口本,還有另外一沓收信人是“許釺”的信件,以及在書房裡羅列的啟和各項目紙質備份資料等等。
這些就先暫時不考慮,看後續劇情系統和失控值警報的反饋,還有顧佥的反應再說吧。
清潔工系統N.10088号自信一笑,在顧啟堯離開書房後,選中了許宏的這封信,并點擊了确認提交。
它甚至能自圓其說,從監獄寄出來的信需要花費很長時間審批,如果在第二章劇情失控值就發出警報的話,時間也勉勉強強能對得上,許宏可能就是那個時候寫完這封信的嘛。
也……很合理吧。
……
這麼多年相處下來,顧啟堯和顧佥之間已經有了一些無需強調的默契與共識,比如,不管剛剛吵得有多兇,該吃飯就好好吃飯,而不管冷戰了多久,隻要有一方遞出橄榄枝,另一方也會順台階下來。
這是二人在當前暧昧不明的關系中仍然生效的、墨守成規的相處模式。
所以今晚顧啟堯主動發出消息,就是給出了結束這次冷戰的信号,雖然整場冷戰基本就是顧啟堯單方面躲着顧佥從而發起的。
不過看顧佥那樣子,應該是蹦蹦跳跳地歡快着從台階上下來了。
晚自習啊……
顧啟堯焦慮一般地對着和顧佥的聊天界面發呆,現在才剛到晚上八點,他在客廳的黑色皮質沙發上坐了許久才想起來自己到家後還沒換衣服,結果站在衣帽間的衣櫃前,他在拉開櫃門後又發呆了好一會才放下手機,換上了舒适寬大的居家服。
因為焦慮,所以注意力難以集中。
換好衣服,顧啟堯又洩氣般把自己摔回沙發,踢甩掉了拖鞋,屈膝踩在初秋有些冰涼的沙發皮面上,略長的劉海沒有被精緻定型,略顯淩亂地搭在額前,遮住了不自覺皺起的好看眉毛。
在顧佥回複消息後,他本應該對顧佥說,“不,不用,我沒什麼事,你好好上晚自習,到點再回來”才對。
可顧啟堯現在就是很想見到顧佥,很急着見他,尤其是在自己晚上六點按時下班到家卻發現家裡一個人都沒有的時候。
十月份,白天已經比黑夜短,晚上六點,天光微乎其微,夜色大肆侵略,餐廳那盞暖色的琥珀裝飾燈沒有被打開,家裡一片濃重的黑,王阿姨也沒有給顧佥做飯,屋裡安靜得能聽到冰箱低沉的運轉聲。
那種心一慌,咚一下沉到無底懸崖的重墜感,顧啟堯實在不喜歡,他幾乎是立刻就掏出手機詢問顧佥在哪。
顧佥秒回,說他在晚自習。
……晚自習嗎,确實,升高三了,可為什麼沒有聽顧佥說起過。
不對,是因為自己,是自己前段時間借口公司忙,每天都有應酬有飯局,故意在公司耗到晚上九十點才回來,而周末除了吃飯,也同樣是窩在卧室裡不出來。
顧佥都沒機會告知自己。
又或者,有沒有可能,是那天對話傷了他的心,他識破了自己的借口和謊言,所以他覺得沒必要告訴自己,從現在開始,他的所有事,大事小事,都不值得告訴自己。
……應該不至于吧,顧啟堯在沙發上舉着手機翻了幾個身,卻沒找到舒适的姿勢,睡衣被卷了上去,露出大半個白皙的肚皮,還沒吃飯所以凹陷得很明顯。
嗯,應該不至于,從顧佥剛剛回消息的語氣來看,他倒也沒有就此斷情絕愛、對自己冷眼相待的意思。
那今晚怎麼辦,按照以往的經驗,冷戰結束,必然複盤,如果顧佥問自己今天突然這是怎麼了,他應該怎麼回答呢。
分明顧啟堯都還沒有想好措辭。
實話實說?
反正最近也确實打算把他的戶口本還給他,把能告訴的他的事都告訴他,第一,是因為顧佥成年了,也快要高考報名了,繼續代勞所有事宜,不讓他本人接觸到戶口本的行為實在是太過刻意。
第二,顧佥也的确需要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往事,至少在他确認對自己亂七八糟的感情結論之前,這些事都是影響因素。
所以就說我今天收到了你親爹的信所以害怕他出獄後你被他搶走?
啧,不行。
那……還像以前一樣,随便哄哄,糊弄過去?
但這麼做的話,顧佥會不會誤會這是對他心意的回應?以為自己經過這段時日想通了,所以今晚互通愛意了?
“我現在就回家”的後面,是句号。
也就是說,顧佥不是在詢問自己的意見,而是在告知自己他馬上就回來。
因為太過了解自己家的孩子,所以文字都有聲音。
顧佥的語氣是故作鎮定的,掩蓋急迫的,心情雀躍的,彈窗背後是直率的心意,而從十九中到家的車程差不多要四十分鐘左右。
時間緊迫。
啟和控股的堂堂顧總卻死活想不出一個合理的方案來。
書房門已經被重新鎖好了,抽屜裡的許宏給兒子的信件被摞得整齊,現在正放在顧啟堯身側的白色茶幾上,最上方用戶口本嚴實壓着。
而給“小堯”的那封信則被丢在了書房的桌上,顧啟堯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團成一團,恨不得用火燒掉,假裝自己沒有收到,更沒有看過。
許宏的遣詞用句依然有水平,話說七分顯誠懇,留下三分當後路,監獄特制的安全筆寫不出聯名款簽字筆的筆風氣韻,顧啟堯卻很清楚這封信就是出自許宏之手。
很典型的談判技巧,通篇不提任何龃龉過往,坦然得像在獄中已然忏悔改正,先用誠懇态度打消顧啟堯乍然收信的警惕和戒備,再提出一個不那麼過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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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裡的日子盼也盼不到頭,好在我表現良好,真心忏悔,能提前幾年出來,我不敢求你寬宥,我更感激你,小堯,你可憐我們一家,不計前嫌把我的釺釺養大,他一定很幸福,富庶無憂地開心長大。
我掰着指頭算了算,釺釺今年都成年了,我了解你,你是我教出來,我領入行的,你不會跟他辦收養手續的,他是我兒子,對你來說,收養他隻有風險。
既然他無權染指啟和,更不會和你們顧家有任何義務上、血緣上的糾纏,他不會圖謀你的東西的,所以你可以允許他看看我,讓他多和我相處,讓我有機會彌補他嗎?我想他,他是不是長高了?他是不是很像他媽媽?我還記得他小時候,小小的釺釺會牽着他媽媽的手,來啟和等我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