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莊來了個洋妞,都稀奇着。
更何況,這洋妞還是大家公認的好學生、乖寶寶。
從小都被當作别人家的孩子的何方翹楚,今天也能被當作八卦的對象。
八卦裡說的最多的就是她誤入歧途,談了個大幾十歲的男朋友,被帶壞了。
這就是郭合野聽到的流言。
接下來幾天他都在忙,早出晚歸。村子就這麼大,流言傳播地就是這麼快。
“談”戀愛說的都是保守的,一些長舌婦人、油膩男人說的更多是的“被包養”了。
這些消息沒人跟他說,一方面他從來不在乎這些八卦,另一方面翹楚也算是他半個妹妹。
沒有哥哥喜歡聽這些關于妹妹的八卦的。
可是八卦說的有鼻子有眼。
說是村長的媳婦當天是省城的火車站送大姐,結果就是這麼巧看到翹楚在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村長媳婦說翹楚她媽也在,打了她一巴掌,那個老男人攔着。
“要不然在省城讀大學的小姑娘畢業不上班,能被送來鄉下啊?”
“還能怎麼呗,犯錯了……”
“去道歉。”
翹楚今天依然化了妝,盤腿坐在床上,任誰來說都不去。
顧傲插着腰,偶爾也對她無語。
“都說了,你把人家春苗拔了,做錯了事為什麼不道歉?”
今天東屋才用上煤爐,今天驟然變冷,翹楚冷得不想下床。
“我們不是都賠給他了嗎?”
既然讓他地裡的菜随便吃,給出了賠償,還道什麼歉。
那個大爺脾氣差,她才不想去。
“那是你野子哥不想計較,你的态度也要擺出來。”
手腳冰涼,翹楚下床圍着煤爐摩擦着手掌。
宅基地面積很大,東南西北每個方向建了個很大的屋子。
幾年前郭合野掙了點錢,給姥姥家裝了一套暖器,爐子就放在了東屋。
老人家舍不得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用小太陽。
“不。”
顧傲面對看着長大的妹妹也毫無辦法。
早上站在這裡說了半天,這姑娘是一點沒聽。
藍色的美瞳她放在手心捂熱,順利地戴了進去。
圓溜溜的眼睛轉了一圈,落下一滴淚,眨巴眨巴,适應了看着他。
昨天“竄稀裝”已經退役,她老老實實穿上了姥姥的棉衣。
大紅大紫的。
一顆金黃的腦袋在繁花似錦的棉衣裡,總覺得不對勁。
“你是我哥,野子哥也是我哥,”翹楚順利戴進去另一隻美瞳,淺藍色的瞳孔像海洋一樣。
小美人魚似的。
“既然是兄妹,那就是一家人。”
據理力争。
言外之意,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
郭合野就站在小門口,将這兄妹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今天飄了點小雪,天氣霧蒙蒙的。
他撩開門簾進去,屋子裡的暖氣熏得他有些落淚。
他打量着他好久不見的妹妹,真是比自己的親妹妹還親。
幼年沒爹沒媽,他十歲拖着一個五歲一個八歲的娃娃,姥姥喜歡打麻将,整天串門兒。
郭合野踩着凳子做幾口飯,他一勺,妹妹一勺,弟弟一勺,狗一勺。
何方翹楚在鄉裡上學那幾年,他又負責接送她上學。
屁大點的年華娃娃,動不動就哭。
回來不是辮子灰撲撲的,就是鉛筆盒裡被人塞了團泥巴。
她不說,她隻會靜靜地收拾幹淨。
懂事得很。
長大了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但是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
郭合野很欣慰。
這就是個吃人的社會,不是綿羊,就是灰狼。
晌午顧傲做飯,就着東屋的火爐炒了個白菜,沿着火邊烤了一圈饅頭片,裡面悶了幾個山藥。
“紅薯。”翹楚提醒他,“這是紅薯。”
她縮在大衣裡,隻露出一個手指頭扒拉饅頭片,金黃色的饅頭片極緻酥脆。
“行行,大小姐。”
院子裡堆了幾百顆大白菜,都是自己地裡種的,冬天這些天基本都是吃這些。
顧傲從廚房舀過來一勺豬肉凍,翹楚鼻子嗅了嗅,“哇,香啊。”
豬肉凍是早就做好的,一次做十斤,使勁兒放鹽,等着涼了放起來,每次吃的時候挖一勺。
翹楚喜歡吃肉,每次都從凍裡挑出來幾塊瘦肉冷着就吃了。
豬肉白菜一做好,把烤的熱騰騰的饅頭片放在裡面吸汁兒。
三兄妹趕緊吃,饅頭片蘸湯兒剛剛好。
三個大人吃了八個饅頭,來回考了三遍,最後熱一熱昨天的鹹菜湯,溫熱下肚心情都好了。
翹楚吃飽了,力氣也足。
先是給顧傲舀湯,滿滿一碗。
再給自己舀一碗,八分。
最後拿着鐵盆給郭合野倒。
“夠了。”
他摸了把汗拐了出去,再回來手裡兩隻小家夥。
口袋裡裝了袋羊奶粉,把湯熱了後沖奶粉,把剩下的菜湯和溫熱的饅頭片混在一起,一狗一貓吃得飛快。
“狗叫什麼名字?”
“38.”
“貓呢?”
吃完飯,郭合野嘴巴抹了層油一樣,嘴唇紅欲飽滿。
翹楚心裡一動,福至心靈地抽出張紙給他擦嘴。
男人身軀一愣,眼神都直了。
似乎有些不合适。
翹楚再抽出一張要給顧傲擦,“哎哎哎,不用。”
顧傲擺擺手,自己拿紙擦了下,“把你野子哥當你家的小狗呢!”
郭合野看着爐子被燒的火紅的肚子,沒說話,過了會兒說:
“就叫咪咪。”
男人氣壯,他脫了黑色的編織帽子,露出了個圓溜溜的刺頭腦袋。
拉下拉鍊,翹楚能看到他的黑色緊身衣,結實的胸肌随着主人的喘息律動。
胸好大。
何方翹楚收回視線。
過了會兒又看過去。
郭合野:?
他的秋衣緊貼身材,兩個凸點十分紮眼。
“你身材真好啊,野子哥。”
差點流口水了。
顧傲哈哈大笑。
“正好你野子哥要相親呢,要不近水樓台,你要不要試試?”
郭合野最近是在準備相親,隻不過是姥姥逼的。
老太太天天提,郭合野一個字都不說,後來才知道是老太太在外面打麻将輸了欠的人情沒還完。
她“嘿嘿”笑了,“野子哥太兇了,我最喜歡你啦,”她對着顧傲調侃道:“如果哥你願意的話,我一百個願意!”
本意是開玩笑,結果她說完之後兩個男人居然凍住似的,對視一眼,移開視線。
氣氛不同尋常。
“怎麼了?”
可能是最近男同小說看多了,看誰誰基。
翹楚心裡有個不好的預感,這樣的事情可不要發生在她的家裡啊,最近家裡還不夠亂嗎?
“不會……你倆……”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頓時領悟到她的意思。
郭合野挪開步子,顧傲簡直要被氣笑了,“想什麼呢你!”
嫌棄不似作僞,何方翹楚真的不想家裡出這樣的麻煩啊,姥姥以後還怎麼有臉出去打麻将啊。
“真的?”她小心翼翼問。
“真的!!!”
顧傲急得跳腳,“你說呢,野子哥!”
野子哥過去逗貓了,悶悶地“嗯”了聲。
何方翹楚仔細辨别他的臉色,還要問什麼,顧傲一把捂住她的嘴,“沒别的事兒啊,别想了!”
“汪汪!”38沖着顧傲叫幾聲,上來咬他的褲腿,咂巴:“這狗跟你很熟啊?”
他妹果然不同凡響,居然回村先是跟狗混熟了。
三人吃完飯就又開着幾乎要垮掉的面包車去鄉裡。
“野子哥開了個小賣部啊?”
顧傲在玩什麼色塊遊戲,心不在焉回:“是啊。”
他大手大腳坐在後座,側着身,幾乎要躺下。
翹楚回憶起昨天這裡有隻倒挂的公雞,雞害怕,一路拉屎。
她鼻子動動,空氣中似乎還有味道。顧傲也聞了下:“野哥,你哥是不是空調濾芯該換了,有味兒啊。”
主家和副駕的兩個人默契地交換了眼神,不再提及此事。
他在進村的對向開了個小賣部,叫“野哥門市”。
進出村的人都能看到,地理位置極好,因此價格也都偏貴。
這裡的鄉村正好連接着兩個省市,隔壁省是開采大省,常年大車往來不斷,路邊都是灰溜溜的。
“野哥門市”也是濺滿了水泥和石灰。
門市不大,有一些必備品,還有一些瓜果蔬菜。
一條破舊的玻璃櫃橫亘在中央,後面牆上是酒,櫃子裡五塊以下的香煙占多數。
裡面也是燒的煤,後面開了個小門,後面可能是臨時住人。
“野哥。”
櫃子後面是一個微胖的女人,臉上肉乎乎,嗑瓜子呢。
“嗯。”
郭合野開始查這幾天的賬,何方翹楚看了一眼,女人小小的字寫的很認真。
門上挂了個小彩電,女人在聚精會神地看綜藝,時不時哈哈大笑。
“這是川嬸兒家的兒媳婦,崔月。”
崔月,外地嫁過來的。
崔月明裡暗裡上下打量她,這時候才說:“原來是柿子姑姑家的閨女啊,你和你媽可不像呢。”
“是啊,我們家三代可就出了這麼一個漂亮的娃!”
顧傲揉她的腦袋,但翹楚可聽出來了,這女的說的可不是什麼好話。
一開始裝作不認識,暗地裡把她打量到底。
等到哥介紹之後才舍得看她一眼,何方翹楚熟悉啊,這是讨厭的行為。
她把她哥拉到一邊,悄咪咪問:“你說這是誰的老婆?”
“川嬸兒她兒子啊!”
“廢話!”
川嬸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女兒。
她和她家的大女兒是同學,剩下的兩個兒子幾乎沒有交流。
除非是那一個。
顧傲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是小兒子啊。”
小兒子郭家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