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姥姥正在于芬家打麻将，話筒外放：“我說，你讓棗兒接電話！”

山上的風呼呼亂吹，顧傲準備收拾東西呢，“叫她幹啥啊？”

“我在你于芬嬸兒家打麻将！”

姥姥年紀大了，聚精會神尚且大不明白呢，跟這個傻孩子講電話更不明白了。

“不回來吃飯啦？”顧傲尋思着，平時也不大回來，“那我們就自己吃。”

姥姥氣的血氣上湧：“你這孩子年紀輕輕耳朵就不好使了！我在你于芬嬸兒家打麻将！”

“于芬嬸？那家啊？”

“洋洋她媽！”

“胡了！”電話裡傳來搓麻将的聲音，姥姥這個時候終于把手機拿起來，“你要氣死姥姥是不是啊？”

姥姥沒赢，罵罵咧咧給了三塊錢。

“洋洋她媽訓她呢，你讓棗兒過來陪陪她！”

對面霹靂吧啦一頓雜音，“好，我馬上過去。”

“哎？不是你，我叫棗兒——”

嘟——

電話已經忙音。

算了，氣死人不償命，兒孫自有兒孫福。

但這孩子的耳背真得治治了！

顧傲來到院子裡的時候，郭洋洋正在院子裡洗鞋。

于芬嬸子在旁邊站着看她，郭洋洋癟着嘴不講話，她媽一股氣憋在心裡，對着顧傲都沒有好脾氣。

“誰家孩子像你這麼不省心！”

“這麼好的男人抓都抓不住！”

于芬嬸圍了一條紅色的圍巾，沙發卷翹，在空中飛舞。

“嬸嬸。”顧傲打聲招呼，徑直去了郭洋洋旁邊，一路的灰塵把他的褲腿子都覆蓋了一層灰。

“你回來啦？”

見來人是他，郭洋洋擠出一個笑：“是啊。”

“正好，翹楚也回來了，你們好久沒見了，今晚一起吃個飯？”

于芬本來以為這孩子是來找奶奶的，沒想到是來找閨女的。

本來顧傲這孩子蠻好的，可惜聽說家道中落，破産了。

要不然撮合兩個孩子在一塊試試。

可惜。

“她不去。”

于芬嬸子發話了，顧傲跟他們感情不深，也不好直接帶走。

于是他進屋看看奶奶。

進屋，他找了個旮旯坐下來了。

「速來。洋洋家。」

叮咚──

翹楚收到了短信。

真奢侈啊，還發短信。

她的号碼沒充話費，打不出去，沒流量，也就能收收短信了。

她和郭合野在入村口分道揚镳，她去洋洋家。

了不得。

于芬嬸兒看到她就差吐口水了。

進門一個眼神都沒給她，翹楚連個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哎？

我現在成人人喊打的對象了嘛？

翹楚有些可憐地蹲到郭洋洋身邊，“你媽不喜歡我啊。”

“沒有沒有。”

“她不舒服，進屋休息了。”

她以為郭洋洋會這樣安慰，結果隻看到郭洋洋有些難為情地笑着點頭。

翹楚：……

郭洋洋家不是新蓋的房子，外面裸露的都是巨大的青石頭，牆面凹凸不平。家門也是小小的，兩扇木頭門，上面挂了新年的對聯。

門檻被踏地多了，中間已經有了個經年累月地腐蝕痕迹。

老式的房屋，北面兩個屋子，角落裡修起來個炕。

紅色的棉被門簾被撤下，現在光秃秃的。

和翹楚小時候記得的差不多。

“下午去我家吃飯啊！”

顧傲欣慰地看着翹楚，隻覺得孺子可教。

“去呗，我做飯。”

你做飯？

回來這麼些天，你啥時候做過飯？

郭洋洋婉拒：“今晚有點事兒，我在家吃。”

像做錯事情的孩子，翹楚于心不忍，跟她哥使了個眼色。

翹楚抱着她快走，顧傲對着屋裡頭喊：“嬸嬸，洋洋今天去我家吃飯！”

于芬趕着最後一個音節出來，結果三個人連人影都沒有。

嬸子氣的直跺腳，氣呼呼罵道：“你有本事這輩子都别回來！”

嗓門極大，翹楚加快了倒騰的腳步，想着：有機會要向嬸嬸學習一樣獅吼功。

這才村東喊一嗓子，姥姥在家都能聽見。

說是顧傲做飯，結果到家郭合野已經熱好了——

三斤鹵肘子，一碟小鹹菜，還有三個臭雞蛋。

鹹雞蛋是姥姥腌的，腌了兩個月，結果越來越少，還沒腌好就讓隔壁的小子吃了。

姥姥一氣之下就把罐子搬到了自己屋。

腌的入味了才拿出來。

發現來了人，郭洋洋有些尴尬地和做飯的男人打招呼，郭合野颔首。

真高冷啊。

郭洋洋也沒想到說是去翹楚家吃飯，郭合野也在。

她有點怕他。

“野子哥！”進屋就叫人，郭合野停了動作看着她，“再添一雙筷子！”

露出頭又縮回去了。

行。

郭合野又從層層疊疊的黴菌裡用筷子挑出來一個臭雞蛋。

都說高郵鹹鴨蛋特别出名，翹楚覺得不盡然。

要是她家也有鴨子的話，姥姥肯定能腌出來無比美味的鹹鴨蛋！

鹹雞蛋是把雞蛋放在塑料桶裡，放上幾倍的鹽。

随着時間更替，雞蛋裡的水分被壓出來，雞蛋變得越來越小，姥姥上次做的鹹雞蛋到最後蛋白都沒了。

姥姥這才勵精圖治，做了臭雞蛋。

臭雞蛋聞着臭，吃着香。

翹楚不知道腌制過程，但最後的成品是被一個青石闆壓着的土陶罐裡撈出來。土陶罐表面浮着一層黴菌，有時候還用來腌榨菜。

她反正是不敢弄，一開始也不咋敢吃，總覺得會黴菌超标，睡着就死了。

結果擋不住實在是太香。

鹹雞蛋一打開蛋黃就流出油水，又香又鮮，拌飯，就饅頭，都是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