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又發指令了。
“野子哥,待會有啥事你要來救我啊,一定要來啊……”
趕在姥姥第三遍之前,翹楚到了正屋。
郭合野抱着狗貼在小門聽,聽不到一點動靜。
這孩子不會被打死了吧。
過了好久,她才失魂落魄地出來,她一眼就看到了他,郭合野挑眉想叫她過來問問,結果她徑直出了門。
郭合野跟在後頭。
這是咋回事?
她去了河邊。
郭合野發現她的動機之後也想不通,這河幹了很多,平時就洗個衣服,别說淹不死人,洗條狗都費勁。
38跟在他後面小跑着,“汪汪”兩聲,一條白色的身影奔去。
到了跟前才能看到,原來還有個人。
阿米。
翹楚坐在河邊。
河邊沒燈,阿米在她走近了了之後才認得出來。
hi~
翹楚也回了個招呼。
阿米在河邊洗衣服。
都這個年代了,2015年了,誰家還沒有洗衣機啊。怎麼會讓一個女人晚上出來洗衣服?
郭合野也看到了。
黑暗中,兩個人無聲并肩坐在這裡。
阿米是拐子叔“娶”回來的媳婦兒。
聽不懂這邊的話,更不會說,和别人沒辦法溝通,拐子也不允許。
拐子是村裡的低保戶。
以前三十好幾聚不上媳婦兒,他老母親着急啊。
拐子不着調。
年輕的時候幹盡了不着調的事兒,四十歲了,他也想有個知冷知熱的了。
他母親在臨走前把私房錢都拿了出來,給他買回來個媳婦兒。
買回來先給母親磕了個頭,當天就村子做熬菜,收份子錢,辦了洞房。
新娘子半死不活三四天。
有天白天的,她光着屁股就跑了出來,又哭又喊。
那時候翹楚小的很,以為她是神經病。
現在想起來,隻不過是一個在呼救的可憐女人。
阿米是音譯過來的。
沒人知道她真正叫什麼。
拐子不讓她出去,就關在家,關不住,阿米找機會就跑。
可這山溝溝出去,就一條路啊。
跑一次,打一次。
跑的多了,阿米腿就被打殘了,直到現在還不能直起來走。
河水“哈啦啦”,像是誰在笑。
阿米把幾件去過地裡的衣裳随便在河裡甩幾下,就放在河岸上。
然後掏出來幾件蕾絲的裙子和粉色的衣裳。
翹楚心裡不是滋味。
她洗那幾件小衣服很認真,那是她女兒的衣服。
女兒名叫春雨,顧名思義,一場春雨後她的女兒出生了。
小女孩長得非常可愛,沒人看到不想抱起來親親。
有了春雨,她也就不跑了。
拐子也讓她出去活動,畢竟孩子是要說話的。
有了女兒,拐子突然變得人模狗樣。
去鄉裡的石子廠找了個工作,一周五天,按時上班,拿點死工資外,還把自家的地經營起來了。
日子一天天的好了。
随着孩子越來越大,隻發現她給不出反應,說不了話。
拐子就把她帶到人堆裡,可她還是這個樣子,像個嬰兒。
容貌一天天昳麗,可她卻還像個嬰兒。
拐子生氣了,他的女兒怎麼能是個傻子?!
于是又開始打牌,欠債,和郭考天天不務正業,混在一起。
“你怎麼想的?”郭合野腦袋裡隻想着一件事兒,如果她也有這個想法,那麼他無論付出怎麼樣的代價都行。
翹楚晃他一眼,沒明白。
郭合野這個人就是不會說話,心裡盤算一會,想着上天或許真的給了他再續前緣的機會呢?
“你怎麼想的,”他不去看她,去看河水。
“就是我相親的事兒?”
哦,這事兒。
姥姥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
“他爹沒有,娘沒了,沒老婆沒孩子,有什麼奔頭?”
“拐子,村口那個,你知道吧……拐子前幾十年和他經曆幾乎一模一樣,他這樣的日子每個奔頭,人會瘋掉的……”
人生需要幾個支點:事業、家庭、孩子。
都是人一生追逐的事兒。
“你就那麼想把你野子哥的一生都毀了?”
“前車之鑒就在這兒!”
翹楚不想啊,她想所有人都好好的。
他們最好能一輩子在一起。
“男人都是要成家的,沒成家的能有幾個善終的呀。”
“他這樣不要命,誰也不在乎,做事沒有一點規矩,他無牽無挂,日子太孤單了……”
“野子哥……”
阿米把小孩的衣服洗洗涮涮,用洗衣粉在邊邊角角洗搓幹淨,又謹慎地在河水裡沖刷。
翹楚在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
決定别人人生的機會隻用在作為子女的時候便夠了。
作為朋友、親人,這樣隻會被诟病。
“我覺得姥姥說的對,你應該去看看。”
郭合野眉毛倒立,橫眉冷對。
想清楚原有,他冷笑着嗤笑,還是怪他沒本事。
抛棄第一次,就會第二次。
他一直被抛棄,也是因為沒有被堅定選擇的本事了。
不會再有第三次。
“行。”
咬牙切齒中郭合野吐出這個字,起身罵了句話,氣勢洶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