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翹楚開學;九月初,顧傲去上大學。
一切都躍上正軌。
那晚的事情,顧傲沒有告訴翹楚,也沒有告訴郭合野。
當郭合野說他要去學校周圍擺小攤的時候,他也沒有很驚訝。
這個沒談過戀愛的純情boy肯定是要跟着老婆啊。
郭合野面上不說,心裡鬼主意可多了。
顧傲離開前隻告訴翹楚一句話:“好好學習。”
告訴郭合野說:“你别把我妹喂得太胖。”
郭合野和翹楚對視:“?”
三個年輕人離開後,這個院子空空蕩蕩。
姥姥對着已故老伴的照片,念叨:“又剩下我一個人喽!”
像是方柿和方天一個接着一個的離開,曉得一輩也開始有自己的事情做了。
姥姥翻開了那本厚厚的照片,裡面記錄了整個家庭的成長變化。
這個家都不喜歡方堂。
連姥姥都不喜歡。
可是他一走,姥姥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她翻開一個紅色的小本子,裡面是一張黑白的雙人照。
名字那一欄寫着兩個人的名字:方堂、劉姥姥。
翹楚很早之前也納悶,為什麼所有人都叫自己的姥姥姥姥。
後來方柿解釋說:“因為你姥姥就叫姥姥啊。”
很早,方柿就明白了,自己會有一個女兒。
因為她的媽媽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也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如果真的有命數,方柿隻會有一個孩子,而且是個女兒。
方柿很久之前就說過,養兒不防老,要高質量養育小孩,不能像下豬仔一樣。
翹楚很久以來也相信,自己會是家裡唯一的孩子。
直到後來,她多了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
何向東在家待業已經十多年,從翹楚出生開始,他就是家庭主夫。
他高大痞氣,會彈吉他,會寫詩。
在家沒事就開始鑽研這些,沒事投投詩歌,偶爾有錢了就帶着翹楚吃肯德基。
翹楚一開始是有些奇怪的,其他人的家裡都是爸爸在外工作,而她家是媽媽。
上小學的時候要填登記表,她看到其他人的一欄裡都是媽媽在家待業,她也會去問過爸爸。
“爸爸,你為什麼不出去工作啊?”
何向東沒經過工作的毒打,現在看起來依舊風度翩翩。
“因為你媽媽很厲害啊。”
原來是這樣。
翹楚的媽媽比較厲害,所以能獨當一面。
“媽媽,”翹楚晚上抱着媽媽,“我以後也想向媽媽一樣!”
方柿的眼睛溫潤如月,她未作出反應。
翹楚上高中了,媽媽越來越忙。
何向東白天去公園裡吹葫蘆絲,和一群老太太們切磋廣場舞,和老大爺下棋。
估摸着閨女放學了,他回家做完飯。
他們家住在臨街的小區,樓下就是賣包子、米線的商販,方便是方便,平時也很吵。
小區的線路早已經老化,電線纏繞在牆體表面,黑乎乎,晚上的時候烏鴉也過來這裡過夜。
一共六樓,何向東看着牆上新貼的開鎖廣告,再往上爬了一層。
樓道裡有鄰居放置的花草,他狠狠踢了一腳,花破土而出,滾了下去。
喘着氣,到了家,發現門沒關。
“翹楚?”
裡面燈也是亮着的。
“哎!爸爸!”
何向東先聽到浴室的水聲,再注意到閨女的聲音是從廚房傳出來的。
果然,翹楚冒出來個腦袋,沖着他笑。
“爸爸,今天吃涼皮。”
她身上的夏季校服還沒有脫,綁着馬尾辮在廚房調汁兒。
何向東聽着水聲并未消失,“浴室有人?”
翹楚下巴一擡,指向門口。
他這才看到門口有一個紅藍相間的編制麻袋,裡面是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品,一旁還有個化肥袋裝着的被子。
亂七八糟的東西擺在門口,和家裡的布局完全不搭。
“今天野子哥上來了,他要來這邊工作。”
工作,也就是過來擺攤。
“他還帶來了姥姥包的粽子!”
何向東扒拉開紅色的食品袋,裡面是又大又飽滿的粽子。
郭合野?
住在姥姥家的那個便宜兒子?
何向東在他小時候見過一次,不過也多虧了他的照顧。
郭合野在門裡隐約聽到了父女倆的聲音。
回想今天一路從郭莊來到城裡,他拖着兩個大麻袋坐公交車轉了三趟才過來。
差不多趕着翹楚放學的點在周圍等着。
周圍有兩個菜市場,賣菜的人很多,菜價比村子高很多。
如果能把村子裡的菜收上來賣,賺個差價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餘晖中,一群穿着黑白校服的學生一窩蜂地擠了下來,翹楚跟着後面下了車。
她把頭發紮了起來,白皙靈動的耳朵露出來,她歡呼着對着車上的人說拜拜。
學生們朝氣蓬勃,而郭合野早已經死氣沉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