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血檢的時候發現貧血,又開始了輸血。
翹楚一整天這手臂都是腫起來的狀态,
“還疼嗎?”醫院帶着護士來查房。
不能吃飯,不能喝水,肚子還疼。
“可能是胰腺炎,但還要繼續查。”
現在輸液先補充營養,輸鉀。
小姑娘哭得心碎,鉀輸起來太疼,隻能慢慢的。
白天隻能輸完這小三袋再輸别的。
右手手背高高腫起,翹楚又害怕。
隻能哭。
哭累了睡一會兒,小手伸出來一動都不敢動。
翹楚怕針,隻要一輸液,就像是被應控起來的小雞仔,睡的闆正。
顧傲找過來一個藥劑盒子,像對待小孩一樣把盒子蓋在手下,這樣防止跑針回血。
哎,這姑娘怕針怕血,尤其是怕針管裡的血。
這麼多年一直沒變。
顧傲為她擦臉,擦擦胳膊,涼涼的也好睡覺。
他忍不住想:那時候你決絕地了結自己,也會害怕針頭嗎。
一陣恍惚,黃昏的光照在被子上。
那個時候她也是躺在病床上,頭上縫合了傷口,臉都泡白了。
手凍的呈現青紫色。
那是一個冬天,更是一個結點。
門後出現聲音,顧傲看過去,先聽到編織塑料袋擦過牆壁發出的沙沙聲,之後郭合野的腦袋出現在視線裡。
“哎,你怎麼來了?”
顧傲有點困乏,打着哈氣。
郭合野從彩色的編織袋裡先拿出來一個新的小被子,輕手輕腳地把醫院的拿到邊上。
從把家裡她的拖鞋拿出來,放到床下。
變魔法似的,又掏出來一個姥姥用的熱水袋。
粗糙的大手試了試溫度,剛剛好。
郭合野一路過來,出了好多汗 ,把顧傲擠到一邊,郭合野把臉湊到小姑娘的手邊,上下翻看,眉頭鎖死,臉上不快。
顧傲背上有點涼:待會不會是他倒黴吧。
男人一件xxl的T恤穿的緊緊繃繃,同病房的人在他進來之後都沒敢大聲說話。
他動作輕緩,把熱水袋放在腫脹的手下。
一套動作下來,他坐在床邊,把翹楚的發簾撩起來,探了□□溫。
接着他轉頭看向顧傲,擡頭給了他個眼色:出去聊聊。
好多年都沒有這種窒息的感覺了。
顧傲心想。
走廊裡放了很多張床,病人架着點滴支架看手機。
“你怎麼看的她?!”
一上來,郭合野臉色徹底爛了,顧傲瞬間知道了翹楚當時的心情。
“就任由她哭着嗎?!”
翹楚臉上淚痕畫了滿臉,進去的時候顧傲在發呆,也不照顧她,也不說看着輸液瓶。
這是個哥哥的樣子嗎?
但這次他可有對策了:“你知道醫生說她什麼病嗎?”
“重度貧血,胰腺炎。”
胰腺炎不大懂,但是貧血那肯定是吃肉不夠量。
郭合野的臉又黑又亮。
“這可都是你不讓她吃飯的事兒,餓這麼多天,餓出來的病。”
顧傲看着他臉越來越難看,補充:“不過沒事,肯定死不了的。”
說明白點就是,咱倆誰也别計較誰了!
顧傲被他趕了回去,回去前反複叮囑:“她最近脾氣大,你可别跟她生氣。”
他怎會和一個小孩子生氣,郭合野打定了心思,肯定比顧傲做得好。
小姑娘睡得不踏實,頭頂的頭發卷翹起來。
差點忘了,她可是有自然卷的基因。
打定主意不發脾氣的人被她一句話就破了功。
“我哥呢?”
哭啼啼的姑娘一張嘴就讓他生氣,怎麼的,她就一個哥嗎,坐在她旁邊的就不是了嗎?
真氣人啊。
這和一回家就找媽的有什麼區别。
家裡的爸爸生不生氣不知道,郭合野奇怪了。
鼻子“哧”了一聲,沒好氣道:“回家了,就我在這兒,愛要不要吧。”
男人背對着她,留給她一個山一樣的背影。
翹楚哪都難受,更委屈了。
抹了兩下眼淚,幽幽地躺回去不說話了。
憋了一會兒,心裡又氣,悶悶不樂:“其實我自己在這兒也行。”
兩人無話。
郭合野按下了瘋狂暴躁的情緒,一遍遍說服自己:“不生氣,她是病人。”
背後的人窸窸窣窣,沒一會兒又安靜了。
他回頭一看,睡着了。
這時候顧傲打來電話,郭合野看了眼輸液瓶,出去接。
“怎麼樣,惹你生氣沒?”
顧傲最近打蛇打七寸非常厲害,兩三句話就哽住他。
“沒有。”
他可不會說真話。
顧傲那邊笑笑,聽着很安靜。
“你到家了?”
這麼快的嗎?
顧傲頓了下,才說道:“沒,我在門市呢。”
怎麼突然去那裡了。
“洋洋有事嗎?”
“沒事兒。”
那奇怪了,可能是要買東西吧。
不提她了,郭合野想了會兒,忍不住道:“你妹很聽話,不哭了。”
“一直沒哭?”
顧傲不可思議。
“一直。”
這邊聲音都驕傲起來。
“她上廁所沒?”
郭合野把這茬忘了,“還沒。”
“一直沒哭?”
“嗯……”
自己也覺得不對勁了。
顧傲的聲音幽幽傳來:“她害怕你,你是不是又兇她了?”
郭合野:……
“我……沒有吧。”
剛才也不算兇吧……
挂了電話,他沒有立刻進去,在門口找了個她看不到的角度。
翹楚沒有睡,側躺着把爪子舉起來,看一眼輸液瓶的流速,吸口氣吹吹。
狸貓轉世。
還在疼,但是她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