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押司雖高興,但也是個謹慎的人,仔細詢問道:“這真的是甘蔗熬出來的糖麼?像冰碴兒一樣潔白剔透,比鹽粒子還細。”
非他多心,而是赤砂糖明顯比白砂糖的顆粒粗大些,且不如白砂糖均勻。
曹蔡氏驟聞此言,也回過神來:“小姑娘,你能證明麼?”
楚鸾笑着應道:“當然可以,此處集市人潮如蟻說話多有不便,勞煩二位擡貴腳,來草民小店堂内一叙。”
貴客對新産品的質量有疑惑,是很正常的,她并不覺得冒犯。
須臾的功夫。
楚鸾把曹押司夫婦邀入鋪中上座,小唐氏端着一個黑漆木盤,奉上三小盞雪綻似的白糖水,盞中三隻小茶匙。
這些木盞、小木茶匙全是三叔母純手工打造,雕了花鳥紋,乍一看還挺精巧。除了木料差點,不是昂貴的梨花木、紫檀木、雞翅木。用來招待縣衙做公的小吏,也不至于羞讪難為情。
曹夫人是個有潔癖的女人,出了名的挑剔,自進了這家鋪子卻沒能找出一個錯處來:“店面不大,難得處處整潔。”
她對楚鸾的好感,始于楚鸾打開提盒的木蓋子時,露出極為幹淨的指甲!
而此刻,曹夫人發現這位端着白糖水托盤的三十多歲女人,也同樣是雙手潔淨。作為書香門第的女兒,父親有功名有官身,她原本是不大看得上鄉黨、農婦的,因為這類人群,在她的固有印象中都比較“髒”,身上常常有田地勞作後留下的黃泥、污垢。
曹夫人并不知曉,楚鸾是為了給未婚夫做穿刺排膿清創小手術,特意剪掉了長指甲,并用外科七步洗手法做了徹底的清潔;至于小唐氏,也是楚鸾提着白砂糖去出店門前特意交代過洗手的。
“我先飲為敬。”
楚鸾持一小木盞,仰頭喝下糖水。給貴人試毒。
沒辦法,命不好,前世就沒能投個好胎,穿越了依然是底層階級。口号誰都能喊,但是肚子會餓。銀子不是喊喊自由平等反封建就能有的,力量不應向外索求,也别指望着靠男人給你個高貴的身份,越是小人物,越應該向心内尋求。
曹押司和曹蔡氏,見楚鸾一盞白糖水喝下後沒有任何不良反應,懸着的心又拾回了腔子裡。
夫妻倆也各自端起花鳥紋小木盞,啜飲品嘗。
“好喝!”
曹押司微眯着眼睛,品鑒道,“赤砂糖所泡的老紅糖水,總有那麼一股子淡淡的焦苦。這白糖水卻甜味純正,無任何雜味。”
曹蔡氏吃了大半盞,很是滿意:“這白糖水不止好看,而且甜度适中,沒有老紅糖水那麼齁甜膩人。咱家每日早膳都會煮一壺牛乳,若加一點兒白砂糖,定甜香可掬,還不影響牛乳原本的奶白。”
赤砂糖做的紅糖水,和紅棗姜片一起沖泡的,那味道太沖,她每次最多吃一口就咽不下去了,這白糖水她卻能吃下一整盞。
曹押司小心翼翼道:“可夫人,咱們買糖不是為了給小舅子做生辰禮麼?”
曹蔡氏理所當然道:“多買點,給誠甫的白糖發糕要送,自家也要留些吃。”
楚鸾歉然一笑:“蒙曹押司和夫人擡舉,可鋪子裡隻有四兩白砂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