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阿嫲說我一出生他們就離開了，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旅行，可能再也沒法回家……”

“你看，這是不是很老套的騙小孩的話術呢？”

烏雲笑着，故作輕松地攤手。

夏宇凝視着她，不發一言。

“小時候我還不太懂，總是問阿嫲，他們什麼時候能回家……”

“每次問的時候，阿嫲好像都會發呆，看着我，又好像會難過，後來我就漸漸不再問了……”

“我就總是趁阿嫲注意不到的時候，去那片海灘上等，我覺得海的盡頭應該就是世界上最遠的地方了吧，如果爸爸媽媽會回家，那會不會就從海上回來呢……”

烏雲搖頭輕笑，像想起來了小時候的自己那個天真模樣。

“長大後，我就漸漸明白了……”

她拉着夏宇在床邊的地毯上坐下，從那個巨大的收納箱裡像搬運寶貝一樣一件件拿出來向他展示。

“我的媽媽也是通靈師哦，她的預知能力非常強大，據說她還在懷我的時候，就預見了很多我将來的樣子……你看！這幾本畫冊都是她畫的我！”

畫冊是厚厚的兩本，随意翻開，要麼是憨态可掬的寶寶雲，要麼是豆蔻年華的少女雲，還有一些青年男女一起抱着或是牽着小女孩的畫面，畫者筆觸細膩而溫柔，任誰看了也能體會到其中飽含的舐犢之情。

“她提前準備了很多的東西，和爸爸一起錄像，錄了幾十條，讓阿嫲每年生日都送我一盤，這樣就是新的生日禮物……”

“也錄音了很多童話故事，說讓阿嫲哄我睡覺的時候放給我聽……說别人家的寶寶有爸爸媽媽講睡前故事，她的寶寶不能沒有……”

烏雲的聲音逐漸哽咽，她抱着膝蓋将自己縮成了一團，臉蛋也埋進臂彎裡。

“可惜媽媽沒意識到，他們留下來的磁帶已經在這個時代裡被淘汰了……”

“我害怕磁帶會壞，都一個個翻錄在DVD裡……”

“将來或許DVD也會淘汰，畢竟時間過得那樣快，世界變得那樣快……”

“她跟爸爸離開的那麼早，應該也想象不到現在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吧……”

“她的預知能力再強，是不是也沒法預知看到我20歲的樣子呢……“

烏雲竭力彎起嘴角想維持住笑容，但淚水卻不聽話地從眼裡緩緩流下來浸濕了整片臉頰。

有雙手伸過來捧住了自己臉頰，指腹撫過眼淚，掌心是溫暖的。

她聽見夏宇說， “不會的，他們那麼愛你，即使不在這個世界，不在這個時空，他們也會一直一直守望着你，以任何存在……”

烏雲擡眼望着他，眼中波光粼粼。

夏宇認真地向她保證，“他們也一定在親眼看着你，看着你一點點長大……”

“就像你的媽媽提前畫下來的畫那樣，不論你是十歲，還是二十歲，三十歲，都會永遠一直地在看着你……”

“他們隻是沒有辦法告訴你而已……”

烏雲的聲音像迷路的小孩一樣，脆弱而又迷茫，“真的嗎？”

“嗯。”夏宇笃定地點頭，“我不會騙你的。”

烏雲盯了他幾秒，然後将腦袋猛地埋進他胸口，終于放聲大哭起來。

夏宇一手環住她，一手有些笨拙地在她背後輕輕拍着撫慰。

烏雲哭得顫抖，淚水浸濕了夏宇胸口的衣服，那觸覺好像正滾燙，觸及到了他胸口同樣搏動的心髒。

“不哭了……不哭了……”

窗外夕陽最後一縷晖光沉入海平線，世界變得昏暗，他們相擁的身影倒映在了房間地毯一角，像融為了一體。

*

不知過了多久，烏雲才終于平緩了情緒，低着腦袋從他懷裡退了出來。

“不準看我……”她小聲咕哝，“我現在一定很像個瘋婆子……”

夏宇起身，輕笑出聲，“烏雲大小姐，你搞搞清楚哦，現在屋裡這麼黑，我根本就看不到你是什麼樣子好嘛？”

“可以開燈的話就告訴我哦？”

他在燈的開關邊站住，背對着烏雲揚聲提醒。

她飛快地開始整理頭發和劉海還有衣服，最後才重新起身宣布，“我好啦。”

夏宇應聲開燈。

光明重回了這片空間。

他們在黑夜裡相擁，又在白晝裡相望。

夏宇靜靜凝望着她，看到她因為之前的大哭而變紅了的鼻尖和眼眶，還有她忽然又轉移開了的眼神。

烏雲像是在轉移話題般，重新舉起了那對戒指，“之前有跟你說過，這對戒指是我爸爸媽媽送給我的，也沒有說為什麼要送我，比如是幾歲的生日禮物之類的……”

“我之前隻是簡單測過材料屬性，可能确實有吸附并異能能量的特性，剩下就看它能不能鍍上内置能量傳輸通道……”

在工作室裡重新用異能材料屬性檢測儀檢測過後，烏雲看着儀器顯示的結果，才小小的舒了一口氣，又覺得有些驚訝又有些意料之中。

“這個确實可以用是嗎？”夏宇問。

烏雲點點頭，“嗯，跟我下午合成的材料對比，明顯這個的可行性更高……高了太多……”

“難道這個就是爸爸媽媽送給我這個戒指的原因嗎？媽媽預見了有一天我會需要這樣的媒介？……”

烏雲露出了些許渴望，似乎想得到對這個猜測的肯定。

“如果你最後發現這個戒指确實可以實現你的效果的話，那我想這就一定是伯母的用意了！”

夏宇立刻對她的猜測做了補充肯定。

一個小時後，他就開始後悔自己剛剛這句鼓勵了。

“你先吃點晚飯然後再研究好不好？距離你上次吃飯已經過去一個世紀了欸？”

他在樓下廚房裡拿冰箱裡僅剩的食材來做了兩碗番茄雞蛋面上來，烏雲一手拿筷子，以平均五分鐘吞下一根的速度，一邊吃一邊看筆電上的資料。

“好嘛好嘛，我有在吃啊……”

她龜速進食最後飛快回到了工作台，還不忘朝夏宇笑着飛吻，“謝謝你煮面給我吃哦，我親愛的夏宇大廚，真的辛苦你了啦~”

夏大廚被她三句迷魂湯一灌，收拾了碗筷回到了樓下廚房時臉上還是帶笑。

等到反應過來時才嘀咕着，“這下真的成大小姐的傭人了……”

時針指向了十點，烏雲依然在工作室裡沒有半分要結束的意思。

夏宇合上了自己的筆電，再次回到三樓工作室門口。

“欸烏雲，你先休息會再重新開始研究了好不好……”夏宇歎氣。

“我快要成功了啦，不要打斷我……”

烏雲的聲音隔着門模糊地傳了出來。

忽然，工作室的門漏了個縫，烏雲的腦袋鑽了出來，“好像是有點晚了欸，夏宇，我送你出我家的結界，你先回家吧~”

夏宇皺眉，“你一個人待在這裡？會不會有危險？”

他還沒忘記像面具人那種家夥搞不好趁烏雲落單又會來追殺她。

“再說，我走了你是不是準備通宵研究？”

烏雲心虛地否認，“誰說的……我就是會稍微晚一點嘛……”

夏宇重又歎了口氣，“你真的想通宵研究那個異能裝置？”

烏雲糾結了幾秒，最後誠實地點了點頭，“嗯……因為感覺就差最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