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大雪一夜的洗禮,門外的世界已經變成一片潔白。昨天在院子裡留下的腳印已經被重新覆蓋,大頭雪人雖然比例不調,但是十分□□,依然矗立在原地,新雪給它戴上了一頂純白禮帽。
鞭炮聲喚醒每一個沉睡的細胞,穆照從客房的床上醒來,柔軟的被子和床墊讓她睡得有些沉,盯着窗簾縫隙裡面的白光愣了好一會兒。穿着拖鞋在房間裡面踱步,地闆上鋪設厚厚的地毯,走路的時候發不出一絲聲音。
穆照站在一面牆前,掌心輕輕貼上去。王姨給穆照收拾出來的客房就在陸洄舟的邊上,僅一牆之隔,好像透過溫涼的牆壁可以感受到那個人的心跳。遇見陸洄舟以後的日子太不真實,讓穆照竟然覺得自己有可能也是一個幸運的人。可是她不敢聲張,隻敢默默在心裡歡呼雀躍,生怕老天什麼時候看她不順眼,又收回這些幸運。
就像從前一樣。
站了一會兒,穆照覺得自己有點傻,與其在這傻站着,不如盡量靠近幸運。輕輕打開門,本以為大家都沒起床,卻看見陸洄舟正站在他房間門口接電話。頭發是剛洗過的,半幹,後頸上其中一绺頭發的發尾還在滴着水。水珠在他深灰色的家居服上留下小片水漬,衣服緊貼着微微凸起的蝴蝶骨,像料峭的山峰,那是獨屬于陸洄舟的鋒芒。
他正背對着外面講電話,聲音壓得很低。
“忙着呢,不去。沒時間。你管我幹什麼,你們去吧。别放屁,我當然在家。沒有,管好你自己。”
似乎是感受到背後的灼熱,陸洄舟回過頭,對上穆照的視線。
陸洄舟胸前的扣子并沒有完全扣上,他正慢悠悠從最下面一個開始,一隻手接電話,單手扣扣子。他轉過來的時候,穆照直直對上陸洄舟胸前紋路明顯的肌肉線條。
穆照:……
陸洄舟:……
陸洄舟手機差點從耳朵邊上掉下來,一個猴子撈月穩穩接住,抛到床上,手忙腳亂開始系扣子。
“别緊張,你身材不錯。”穆照淡定挪開視線。
系好扣子的陸洄舟又恢複拽王的本質,酷酷問道:“你醒了,睡得怎麼樣?”
“很好,你家的床很舒服。”這是實話,穆照又問:“你是有事要出去嗎?你去忙你的,我一會兒就回學校了。”
陸洄舟彎腰趴在二樓的欄杆上,長腿幾乎超過欄杆——估計陸爸陸媽在陸洄舟小的時候也沒有想到他會長出兩條這麼長的腿。睡衣下垂,勾勒出他薄而細的腰:“不是,不知道誰打來的電話。”
穆照也學着他的樣子趴在欄杆上,從二樓望出去,能看見整片花園。
“這個給你。”陸洄舟從口袋裡面掏出來一個小盒子,上面系着絲綢蝴蝶結,拿在手裡輕飄飄的。
穆照問道:“這是什麼?”
“新年禮物。”
穆照看着他。
陸洄舟又道:“我們家傳統。”
穆照由衷感歎:“你們家傳統很多。”
掀開蓋子,盒子底部靜靜躺着一張明信片,上面”餘峰“二字蒼勁有力,彰顯簽名人的書法功底。卡紙表面光滑,在吊燈的照射下發出刺眼的光芒,穆照被這光晃的眼眶發酸,幾乎要掉下眼淚來。
“你怎麼會想起送明信片給我?”
陸洄舟道:“我看你很關注夏導——見過幾次你搜索他的消息。正巧我哥認識他,這是他處女作電影配套發售的劇照明信片,上面有他的親筆簽名。他是很有名氣的一位導演,你也是這個專業的,祝你有朝一日可以跟他并肩。”
穆照臉上沒有異樣,可是捏着明信片的手指在微微發抖。
陸洄舟見她表情怪異,問道:“怎麼了?不喜歡這個禮物嗎?”
穆照珍重地将卡片放回盒子裡,笑容淡到幾乎可以被一陣微風吹散:“很喜歡。”然後有些歉意道:“可是,我沒有給你準備禮物。”
陸洄舟撇了撇嘴:“那你就欠我一個禮物。”
“好,你喜歡什麼,我送給你。”穆照抱着盒子,一臉認真。
“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先欠着,我想起來,就告訴你。”
王姨聽見了樓上的說話聲,叫他們下來吃早飯。
“冰箱的保鮮格裡有榨好的果汁,你們先喝點。”
穆照不好意思白吃白住,主動舉手要去拿果汁。陸洄舟要說什麼,卻被王姨拉走去端餃子。
打開冰箱門,穆照看見第二層的格子上面放着一個八寸多的大蛋糕,蛋糕的表面像是一汪湛藍的湖水,湖水中央遊弋着一隻雪白的長頸天鵝。
初一是拜年的日子,穆照不好再在陸洄舟家待下去,給王姨拜年後,又托陸洄舟給陸爸陸媽問好,就啟程回學校。陸洄舟看着穆照上了宿舍樓,才開車離開。
到了宿舍,穆照放下四層的巨大的保溫桶——裡面是王姨給穆照裝的菜。昨天三個人風卷殘雲,竟然真的把整桌菜都給吃掉了。王姨見穆照吃得歡暢,一大早起來,不辭辛苦給她做了幾道拿手菜裝上。放在保溫桶裡面,不用熱,中午直接打開吃就可以。
穆照打開宿舍櫃子,從最裡面拉出來一個小箱子。
有多久沒有打開過了?
箱子很幹淨,雖然常年沒有被打開過,裡面并沒有灰塵。但是打開的一瞬間,撲面而來的氣息還是讓穆照窒息了一下。
穆照從箱子的最下面拿出來一張明信片,放在桌子上,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明信片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