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了口氣,哀怨地看着被捆起來手,果然,天道好輪回。
不過我很快就看不見了,因為眼也被蒙了起來。
“不至于,真不至于。”我汗流浃背,“各位大哥,你們是要把我賣了嗎,先說好,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飽了還得吃,醒了還得睡,一天少說要喝十兩銀子的藥,要是把我賣進大山裡,我鐵定活不過今天晚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然我人沒多好,那至少也值三級半吧。”
“放心,把你賣進山裡,賠本的是我們。”
我讨好道:“大哥真幽默,啊——”
“哪個王八羔子掐我!!!”
無人應答,一隻微涼的手探入我的掌心,似乎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牽上我的指尖,帶着我往前走。
磕磕絆絆走了許久,我腿疼難忍,扯着喉嚨喊累,最後嗓子也喊啞了。
又過了許久,我被拉上馬,一個人緊随其後,坐在我後面擁着我。
我毫不客氣地把他當作人肉靠墊,“就不能來個轎子嗎,好歹我也算是身份尊貴吧。”
奉彌環過我握上缰繩,緊實的大腿貼着我,“暫時找不到,将就一下吧。”
我道:“我還以為你這一路都不會說話了呢。”
陽光照在臉上火辣辣的,看不見也令人安心。
奉彌找人要了張幹淨的方巾将我的臉遮上,他挺溫柔的,生怕碰到我的傷口,臉上的刺痛感随着他的動作減輕,我對他的怨氣多少也散了些。
他任由我靠着,将馬騎得很穩。
一路上,誰都沒有再開過口,我也猜不透奉彌的心思。
因為我睡着了。
直到朦胧的說話聲往耳膜上撞,我才幽幽轉醒。
“......京城暫時不行......從江州三郡開始......”
“......本王對......不感興趣......”
茶杯被重重地砸到桌子上,熟悉的聲音傳來,我聽清了最後一句話。
“人過得太舒服就是容易忘了自己的身份,區區棄子竟妄想翻盤。”
這是,萬俟鏡?
他怎麼會在這?
我打着哈欠睜開眼,入目便是極空曠的一處大廳,規模可與宮殿相當,遠處,萬俟鏡正在和一個人說話,而我......
而我居然被他們松開綁撇到了地上!
就這麼純粹地躺在了冰冷的地上,都沒人給我往肚子上搭條被子!!!
我(黑化版)帶着無盡的哀怨和殺氣走上前,“呵呵,把我扔在地上,你們倒是聊起來了......”
在順着萬俟鏡那張好看但膩了的臉向上看過去時,我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兩條華麗森冷的神獸騰蛇交織纏繞在黑金坐椅上,栩栩如生,乍一看甚至以為是活的,危險又令人恐懼,卻引誘着人控制不住一探究竟,就和坐在上面的人一樣。
光是看着他,我的腎上腺激素都在飙升。
宛如冰原上開了人間最豔的花,他的臉太矛盾,以至于隻是看垃圾一樣掃了我一眼,我就渾身過電,覺得有誰在我耳畔吹了口氣,溫暖的風搖動起細小的絨毛。
他身上沒什麼歲月的痕迹,隻有時間沉澱出的深沉,像是極北之地終年散不去的雪,冷是真的,美也是真的。
我(一見鐘情版)木着臉,想擺個pose,左腳絆右腳,撲騰了兩下,重重砸在了地上。
腿睡麻了。
兩秒後,我重新馴服了我的雙腿,頑強地站了起來。
所有人看着我原地表演行為藝術,他們經過專業的訓練,隻要沒死就不會出聲,死了也不會出聲。
“哈哈。”我讪笑了兩聲,直勾勾盯着眼前的人,“地怎麼這麼滑。”
他沒有看我,讓我更加抓心撓肝。
倒是萬俟鏡帶着平日裡慣有的笑,語氣溫和,“應該是你服下的安神丸藥效太強,此時還沒有散去。”
我納悶,“安神丸?我什麼時候吃這個了?”
萬俟鏡将我拉到身邊坐下,溫聲道,“是我喂你服下的,我們說了些不好讓你聽的話。”
???
你堂而皇之說這種話就不用顧忌我的感受了嗎?
況且我都睡着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好可怕,好想躲到上面那人的懷裡。
像是感應到我的視線落在旁人身上,萬俟鏡的神色冷了幾分,“這位就是北冥的尊主。”
什麼!!!!!
你這賤人就是強盜集團的頭是吧!還敢綁架我!
我怒從心頭起,剛拿出十足的氣勢瞪過去,一看清他的臉,就像是有盆水潑下來。
滔天大火掙紮了兩下,滅了。
草了!這到底是從哪裡跑出來的妖精!當殺手也太可惜了吧。
我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敢問尊主叫什麼名字啊?”
萬俟鏡細白的手指摸索到我面前的茶杯上,沒端穩,半杯茶灑在了我的身上,燙得我一個激靈。
滅下去的火有起來的苗頭,這次是對萬俟鏡的。
“燙到了嗎?”他關切道,“北冥的茶杯花紋過于繁複,與我們的不同,稀奇倒是稀奇,就是用起來多少有些不順手。”
那你趕緊回去用順手的吧,沒人攔你。
我就喜歡新杯子,又好看又新鮮,好喜歡。
好好好好好喜歡!
“時候不早了,我先将人帶回去上藥了。”萬俟鏡準備離開。
“等等。”
這位尊主也起身,黑衣從幽暗的蛇鱗上劃過,“人留下。”
雖說萬俟鏡為避人耳目隻帶了兩個人過來,但并沒有把他當回事,依舊從容地向外走,直到被攔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