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這事你怎麼能怪到我頭上?萬俟鏡走的時候我沒告訴過你嗎,皇上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是你非要把我留下來的!”
伏不厭道:“我沒想到,你的确一點用都沒有。”
“婁厲,婁滅。”
伏不厭身後近乎是憑空出現兩個人,正是那天打傷我的。
“送她上路。”
喬雲州急聲道:“你敢!”
伏不厭轉身,“動手。”
那兩個人踏雪無痕,身影如風,繞開喬雲州,出現在我的身後,劍氣刹那間向我的頸間襲來。
距離太近了,根本來不及躲。
幾根頭發被斬斷飄散掉進雪地裡,漆黑的劍也停住。
冰冷的劍身抵住我的動脈。
另一頭,一柄錐型兵器同樣抵在了伏不厭的頸上。
一滴血珠順着棱滑到錐尖,滴落,在潔白的雪地上十分紮眼。
持武器的是個女人,輕而易舉在同一時間拿捏住了伏不厭的性命。
喬雲州錦衣上的赤色水蓮花擺動,他踩過那一點微不足道的紅,走到伏不厭身前。
“尊主不會以為我沒留後手吧。”
伏不厭看着他,眼裡沒有俱意,“喬公子要與北冥為敵?”
“是北冥要與我為敵。”喬雲州糾正,全然不在乎伏不厭言外之意的威脅,若是誰都能随随便便拿捏他,他的生意就不用做下去了,“放了她。”
伏不厭道:“不可能。”
喬雲州眉間浮上一層躁郁,“那我就殺了你,然後帶她走。”
我的脖子往後撤了撤,那把要命的長劍往前跟了跟,我再往後撤,他再往前跟,直到“嘎嘣”一聲,扭到了脖子。
靠,這什麼人,狗皮膏藥似的,一點都不懂變通。
我忍着疼,道:“喬雲州,你走吧。”
喬雲州一頓,不明白我的意思,“……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走吧。”
他失魂落魄,“周妧,我走了,他殺了你怎麼辦......”
“那也是我的事。”
喬雲州僵直地站着,剛才的氣勢蕩然無存,他覺得自己的心被生挖了出來,摔在冰天雪地裡。
他不知道是自己傻了還是在做噩夢,用痙攣的手指将衣裳裹的更緊了些。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伏不厭,我知道他誤會了,但是不得不殘忍地将話說完,“和你沒關系。”
和他沒關系。
她昨天還躺在他的懷裡撒嬌,說隻有喬喬對我最好。
周妧的話,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因為對她最好,所以就活該被随意玩弄傷害嗎?喬雲州想不明白,又像是突然想明白了。
……
“以後你什麼都要聽我的。”
“要是不聽呢?”
“那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那好吧。”
……
小時候的周妧就知道用抛棄他來吓唬他,用最害怕的東西要挾他,喬雲州,醒醒吧,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愛你呢,你早該離開她了。
離開這兩個字隻是在喬雲州腦海中晃了一下,他就陣陣耳鳴,天旋地轉,整個人要被什麼更加殘忍的東西攪碎,他想極力拽住自己僅存的尊嚴,耳邊又有聲音在可悲地發狂喊着我做不到。
他知道自己無藥可救,可是周妧怎麼能一次次作踐他。
喬雲州翻了半天,不知道在找什麼。
他的神情從冷靜逐漸滑向瘋狂,滑到了崩潰的邊緣,他拔下了自己的發簪,快走到我身前将尖的那一頭對準了我喉嚨,手卻一直抖,到底沒能捅下來。
“我答應過你,要聽你的。”
從小到大他都聽周妧的,于是他一次次被她抛下,喬雲州,她在玩你啊.......
他握着發簪的手換了個方向,挑開了系着四枚銅錢的紅繩手串,手腕上豎着破開了道寸長的口子,鮮血呼呼的往外流。
我,“!”
他拂開我伸過去的手,合上眸子,再睜開時,裡面空蕩蕩的隻剩無盡寒意,他捂住手上的傷處,“這次是我和你絕交,你的事,我再也不會管了。”
“周妧,你我從此一刀兩斷,過後不念,餘生不見。”
四枚銅闆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他頭一次看清,或者說看清過無數次,隻是一次也不願承認。
原來他得到的、視若珍寶的,一直都是這樣的廉價。
喬雲州自嘲一笑,不欲再說一個字,帶着他的人離開。
紅衣仿佛褪去了顔色,他怕是再也不會穿了。
“好一場大戲,”伏不厭适時點評,“周妧,真不知道你是過于愚蠢還是過于自負,這下,可沒人能救你了。”
是嗎?
那你要一直看下去啊。
“談談吧尊主。”我伸出食指将劍推開,“萬俟鏡靠不上了,我幫你奪回星石之心,你放了我,怎麼樣?”
“我憑什麼相信你?”伏不厭抹去頸上的一線血痕,“你會背叛皇帝?”
“談不上背叛,他這不是也不肯救我嗎?”我一臉無所謂,輕笑着靠近他,像是想要躲進他的懷裡,“我總得為自己打算。”
伏不厭可不相信她的鬼話,她就是禍水,誰沾誰倒黴的那種,既如此,倒未嘗不可以禍水東引,挑起萬俟鏡和皇帝的矛盾,萬俟鏡在皇族的陣營裡站太久了,都快忘了他身上流的究竟是何處的血。
“看來,你已經有了計劃,娘娘打算怎麼做?”
周妧随意一笑,“見機行事。”
鬼扯,伏不厭伸手按了一下眼尾,心中不耐煩至極,“倒不如說用你的油嘴滑舌。”
“周妧,你太自作聰明了,或許你能好好的活到現在離不開這種小聰明,但你遲早玩火自焚,連淮南王都得不到的東西,你以為憑皇帝對你的三分情誼就能到手,你還不清楚嗎,你對于他的江山,完全不值一提。”
“憑寵愛自是得不到的,但是,如果用秦玦自己的性命換呢?”
什......麼?伏不厭定定地看着她。
她輕描淡寫,“身負萬民的帝王總可抵世間所有奇珍異寶吧,到那時,就算想要下蛋的公雞,也會有人給你送到門前的。”
他的眉皺起又松開,道:“你要弑君?”
“不至于。”我在自己的脖子上照着他傷口的樣子比劃了一下,“我隻想自救。”
姜令虞将剩了大半碗的藥重重地放到了聞鸫手中,“皇上怎麼就病得這麼重了,你們到底是怎麼伺候的。”
聞鸫跪了下去,這些年皇上的身體情況,除了貼身伺候的幾個人,其他的一概沒有提起過,唯恐出了差錯。
此時他自然也不能說出實情,避重就輕,“興許,就是被氣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