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膝站了起來,秦玦睨着我,“跪着。”
撿起被他扔了的衣服,我拍拍上面的灰塵,重新在他腳邊跪好,欲将衣服給他蓋在腿上。
他捏住我的手腕,但阻止得沒有開始那麼決絕,我順着他停了動作仰起頭,觸及我的視線,他有片刻的抗拒,眼中的情緒仍是掙紮,像突然被燙到一樣就松開了我的手。
秦玦的眼神飄向其他地方,“我不冷。”
我道:“屋裡陰冷,蓋上吧。”
他又沉默了,半披的黑發有幾根塞到了椅子接口的縫隙裡被不平滑的木刺勾到,我攥住那幾根發絲小心地往外挪動,屏氣凝神,心疼極了的樣子,好似全然沒注意秦玦再次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周妧,你喜歡阿鏡嗎?”
我擡頭錯愕,他稍微向後靠着,沉靜地看着我,生出了幾分心平氣和。
“你如果喜歡他,我就想辦法成全你......”
秦玦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般冷靜,看似閑散中藏着說不出口的緊張,但這話也絕非試探,他還是不願看周妧虛與委蛇,不願讓她出于某些原因做不得已的事,再也容不得一點背叛。
他有一萬個殺了她的理由,也有一個殺不了她的理由。
這一個,讓一萬個都寸步難行。
秦玦想給她個機會,讓她重新選擇。
最後一次。
我震驚地看着他,許久後,我脫口而出:“你有病吧!”
秦玦的臉色頓時不美妙了,“你敢罵我!”
這才是我熟悉的秦玦,我稍稍松了口氣,臉皺成了苦瓜。
“你什麼意思啊皇上,你不要我了嗎?”
秦玦似笑非笑,向前傾身,逼近我,“是你先招惹旁人的吧,你和萬俟鏡之間,我可不信是他先越的雷池,你具體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也别以為我就查不到,現在我最後問你一遍,想好了再答,你到底要哪樣。”
我撫上秦玦的腿,勻稱修長的小腿一瞬間緊繃起來,他瞪我,我下巴靠在他膝頭上調情般看着他。
“我哪兒都不去,就在皇上身邊。”
秦玦的身體乍然放松,他的心穩穩落回去的同時,又因周妧話語的牽動而生出燙意,像是被一雙手捧住溫柔相貼,绯色從他的頰上蔓延到雪白的頸藏入衣領,他眼神飄轉了幾息,最終嘴硬道:“再說吧。”
一個人進去,兩個人出來。
聞鸫滿懷對世界的恨意,呆若木雞,任冰冷的風拍在他的臉上,馮晌比他機靈多了,這位幾個時辰前還揪着盈妃的頭發要她死的男人此刻笑意吟吟春風滿面,活像二人的紅娘,要麼就是跟盈妃和好的不是皇上而是他一般,腆着臉上前。
“皇上娘娘累了吧,我這就吩咐人送些吃食,盈妃娘娘......”
我往秦玦背後躲了躲,戒備地看着他。
馮晌堅持笑了下去,“娘娘,皇上身子還未痊愈,今日事多,得早些歇着才是。”
我挽上秦玦的胳膊,作勢扶他,“皇上,我陪你。”
真晦氣!聞鸫快碎了。
秦玦握上我的手,十指相扣,我朝他笑了下。
真惡心!聞鸫全碎了。
皇上,您真該找禦醫看看眼睛了,這女人有什麼好的?!
她唯一的特别之處就是全宮上下也找不出第二個這麼壞的。
我路過聞鸫,匪夷所思,“你怎麼了?”
幹嘛老盯着我,他不會暗戀我吧。
聞鸫咬牙才逼自己笑了出來,“沒事,許久未見,娘娘還是這麼的......”
可愛,美麗,優雅,氣質出衆。
全都沒有。
自私,貪婪,浪蕩,巧言令色。
一個不落。
聞鸫忍着惡心添上了兩個字,“特别。”
我疑惑地看着他豐富的面部表情。
他覺得我特别,他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聞鸫驚悚地低下頭,她為什麼突然這麼關注我,她不會喜歡我吧?
我和他同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内心咆哮:不要啊!!!
秦玦見我站着不動,“怎麼了?”
有個男人讓我不舒服,半個是馮晌,半個是聞鸫。
我頂着豬肝色的臉,搖了搖頭。
有時毫厘之變需等千年,滄海桑田隻在眨眼間,世事無常,得意者如常,氣運二字便能差出去一生。
人在緣分不在,等也等不來。
姜令虞老遠就看見走在最前面相伴而行的兩人,捏着食盒的手緊了緊。
她走下台階,恭恭敬敬地候着。
秦玦看到她手中的東西才想起這回事。
可時辰晚了,羊羹早已涼透,不甚好聞的腥膻味飄了出來。
“有勞皇後了,聞鸫,接過來。”
姜令虞溫婉的臉上含着淡笑,并沒有給,“湯冷了,喝了反而傷身,皇上就别要了,改日我做了新的再拿過來。”
好香!我聳聳鼻子,肚子咕咕叫,眼睛都快貼上去了,“羊湯嗎?冷了不要緊,再熱熱就行。”
聞鸫不留情面地提醒,“娘娘,這種葷腥哪怕熱了也和最初不同,你喝沒事,萬一皇上喝壞了身子怎麼辦。”
“這好辦啊。”我真誠道,“我可以全喝了。”
聞鸫,“......”好膽色。
馮晌,“......”好胃口。
李居懷,“......”不愧是娘娘。
秦玦将我拽到身邊,“沒規矩,皇後做的你怎麼能喝。”
姜令虞倒不覺得有什麼,粉白的手腕上套着同樣細膩肅靜的羊脂玉镯子,溫順無害,欲把湯遞給我。
秦玦打斷道:“不必了,我讓人給她做碗新的就行。”
姜令虞的手頓住,轉了個方向,遞給候着的銀珠,“也好,那不打擾皇上用膳了。”
昨日秦玦還用她威懾我,今日便對她無半分挽留之意。
我:“皇上,你喜歡皇後嗎?”
秦玦皺眉,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我。
花開顔色好,莫挂最高枝。
籃子挂得越高,雞飛蛋打的可能性越大,還好,我就從來不把雞蛋放同一個籃子。
我現在的問題是籃子多但沒雞蛋。
我比了個把嘴粘上的手勢,“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問就是了。”
剛走了沒兩步,我又開始好奇,“那你為什麼立她當皇後啊,聽說你們青梅竹馬,但我怎麼感覺你和她不咋熟呢......”
秦玦甩開我的手,一個人先走了。
我把手揣進袖子裡端在身前,朝李居懷使了個眼神,得意道:“瞧見沒,皇上喜歡我,他害羞了。”
李居懷嘴角抽了抽,把話題扯開,和我寒暄,“多日不見,娘娘在外頭玩的可還開心?想必這次能有不少進益吧。”
猝不及防地被提醒,“充實”的經曆争先恐後湧入腦海,先是為了九結丹招惹了怪物,好不容易拿到九結丹聞了迷情香,和奉彌睡過後疑似射通了他的任督二脈,被萬俟鏡設計綁架進北冥他跑了我沒有,每天不是在挨揍就是走在要去挨揍的路上。
被奉彌陰、被萬俟鏡陰、被伏不厭打了之後再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