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鳥四起,撲騰着翅膀往外飛,無盡雲層浮動着将太陽遮住,天色暗了下來,影子從地上消失。
“苦情牌打錯了。”我開口說道,“你和普通的奴隸可不一樣,你有本事,所以不甘于命,可那些本事不如你的,隻會被不甘于命的你拉着白白送死。”
“一将成萬古枯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你分明是将自己的私欲強加到其他人頭上,好處是你的,禍事大家平攤。”
有福獨享,有難AA。
“也許吧。”奉彌重新将面具戴回臉上,“我最後問一遍,你真的不和我走?”
我看着他的眼,沒有動。
“那就祝你能在這場争鬥中活下來。”
這是奉彌最後的話。
我沒有半分慌張,因為我會裝。
媽的這群人到底在搞什麼!
不管了,搞什麼我也得先把任務做完,我就不信了,皇家别院天子居所,還有誰能提劍殺了我不可?!
一直以來秦玦都是任務主線,我的任務進度還沒到頭,我不信他會死。
“萬俟鏡!萬俟鏡!鏡——”
我高聲喊着往裡跑,邁進他的起居室才急忙停腳。
萬俟鏡坐在床沿漠視我,隔着一地狼藉,他舉着從我這裡順走的耳環,像是在觀察什麼有趣的東西。
拜托,我真的沒時間陪你鬧了。
偏偏這個神經病和奉彌不一樣,他隻沉浸在自己的感情裡。
我盡量把聲音放得溫柔,“你在看什麼?”
他不理我,仍舊認真地偏着頭看。
我繞過地上碎裂的瓷片,假裝踩到水,将他撲在床上。
“哎呀——”
他深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将我的把戲看穿,藏着平靜的憤怒。
我低頭去親他,他推開我,憤怒噴湧而出。
“惡心!”
都是低劣小人,你還裝上天使了。
我托着臉,要笑不笑,“說我呢。”
萬俟鏡一把拽下了我的手,我的頭磕到他的肩上,同時響起的是他失控的聲音。
“商戶,奴隸,是不是多卑賤的人你都能下得去手!你也不嫌髒!”
“我一次次原諒你,什麼都依着你,為什麼你非要和那些肮髒的男人攪和到一起,為什麼......”
他喉嚨微哽,滿是不解。
上一個人問我的還是奴隸的命是什麼,好想讓奉彌來回答他。
萬俟鏡不需要我解惑,高貴人的疑惑來自詩歌般的生活,注定從污泥中得不到答案。
我剛張開嘴想說話,萬俟鏡将絲被和我全都推下床。
“滾,你給我滾!立刻滾!!!”
誰來救救我,為什麼他反差這麼大,靜若呆子,動若癫子,女娲在造他的時候故意搞了個垃圾分類嗎?
情緒好不穩定一男的。
我雙手握拳垂在身側,也喊道:“滾!就!滾!”
“但是,”我憤怒地看着他,像是要吃人,“讓我滾是有條件的!”
萬俟鏡的表情卡在了臉上,聽周妧說道:
“你得對我說,‘周妧,今天你真好看’。”
“不用說周妧。”系統糾正。
我吝啬地賞給了它兩個字,“去死。”
萬俟鏡氣得渾身發抖,周妧何止是沒把他放在心裡,她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
都這個時候了,她居然還拿他取樂?
當他是勾欄瓦舍用以娛耍的伶人嗎!
他一口氣堵住,憋在喉嚨裡咳了起來,愈咳愈烈,難以平複,聲音也逐漸沙啞,宛如聲帶撕裂。
見此,吓得我趕忙拍着他的背替他往下順。
你可千萬别死,就算要死,能不能說完“今天你真好看”再死。
系統看不下去了,“你說你都這麼壞了怎麼還發不了财?這不科學啊。”
你啰嗦了,我把礙事的它彈到一邊去。
萬俟鏡終于把氣理順後,在喘息的空擋瞄了周妧一眼,“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玩。”
我覺得很尴尬的,這破任務除了能讓腳趾發達還能幹什麼。
我佯裝苦惱,“北冥的人擺明要挑撥離間,你還偏要讓他們如意。”
萬俟鏡冷笑,“你該不會說你和那賤奴之間什麼都沒有吧,你覺得我信嗎?”
你信不信我都要說啊。
“那你怎麼不想想我和他之間能有什麼,我和他敢有什麼,他是北冥的人!”我加重語氣,“如果我和他之間真有什麼,一朝反目,他必将與我的醜事嚷嚷的天下皆知,攻讦皇室,屆時就算我被五馬分屍挫骨揚灰也抹不淨恥辱平不了衆怒,這樣的蠢事我不會做。”
萬俟鏡好像被說的有些動搖,他的腦子現在比高壓鍋悶過的臘八粥還要爛糊,我的心情比夏天沒帶傘頭頂一片烏雲還要急切。
“你不了解他,但憑着他敢闖宮,你也應該猜到他是個狠角色,這樣的人我躲還來不及,會和他發生什麼?不過是互相算計。”
萬俟鏡斂眸不出聲,過了會兒,他又看向我,眼底的質疑已經淡到快要看不見,“當真?”
我的心情像是踩着交卷鈴寫完了最後一個字,心裡已經為自己配上樂。
We are the champions~
“自然,我怎麼會騙你呢。”
萬俟鏡想來也是,畢竟那不過隻是個奴隸,能好看到哪兒去,再者周妧好歹也是将軍小姐的出身,雖說家族沒什麼底蘊,那也不會看上北冥一區區殺人刀。
他甚至比不上殺人刀。
人的折損速度可比兵器快多了,也許哪天在出任務的過程中傷口深一點,他就有可能再也爬不起來了,那就是廢人,而北冥從不養廢人。
不,也有例外,伏不厭那個老東西不就是嗎。
家族棄子,奴隸後代,活得不人不鬼,已近不惑之年,還留着張輕佻的臉。
萬俟鏡遊移的目光漫上了欲除之而後快的兇狠,吓得我以為又惹到了這個雖然被皇上關了禁閉但以為自己就是皇上的活祖宗。
我問他:“你沒事吧。”
“沒事。”他從自己的狀态中抽離出來,恢複雲淡風輕,“咱們剛剛說到哪兒了?”
我,“。”
不兒哥們,您就不能有點事業心嗎?
有時候真挺痛恨這個世界的,我有事業心,人家有事業命。
我挂上職業微笑,“說到,你要誇我今天真好看。”
“不對,不是這裡。”他甚至沒有重複我的話,“我姑且信你,今日是我沖動了。”
萬俟鏡盡自己所能生疏地道歉,在我看來更像是不痛不癢的一筆帶過。
還好這錯我真犯了,否則就便宜這貴貨了。
我道:“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他牽上周妧的手,往裡一收,拉着人坐到自己的腿上。
我端詳這人臉上的心曠神怡就知道他壓根沒聽進去我的話,我推了把他的肩膀。
“和你說話呢。”
萬俟鏡秀緻的食指點在人的胸口上,向上蜿蜒進她的頸,他眼裡映出貪晦的光。
“聽着呢,你繼續。”
繼續什麼,你說清楚,我任務都沒完成有心情繼續什麼!
我分開兩條腿,膝蓋跪上床,虛虛地跨坐在他身上。
擡高的位置增添了氣勢,萬俟鏡不得不仰起頭,收斂了絲認真。
我:“為什麼一讓你誇我你就回避?”
萬俟鏡啞然失笑,不理解我怎麼突然無理取鬧,“你想讓我誇你什麼?”
我道:“自己想。”
他眼眸一彎,睫毛翹起的弧度失了清冷,“你美,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也是世上最膽大的女子。”
“不對。”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我要你說我好看。”
萬俟鏡:“有什麼區别嗎?”
“當然。”我向他解釋,“美是标準,好看是心情。”
他靜靜與我對視着,流動的情愫像是山間盛放的蒲公英,飄到哪兒,就在哪裡紮根,“你真好看。”
萬俟鏡在心裡補充,每一天。
三秒後,系統的聲音清晰響起。
“周妧,任務完成。”
又過了幾秒,還是系統的聲音。
“系統即将開始升級,現在進入臨時關閉倒計時——”
“五、”
“四、”
“三、”
“二、”
“一”
“系統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