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城的雨季給人一種呼吸不順的黏膩感,即便不下雨也很少見到太陽,天空陰沉沉的,像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明天便要啟程去英國,聽雨放心不下林千禾,畢竟班裡還有幾個虎視眈眈的死人渣,鬼知道會不會趁她不在卷土重來。
有意思的是,自從那次過後,陳奕再也沒有主動招惹過她們,迎面撞上也會自覺繞道走開,甚至還把林千禾的項鍊乖乖送了回來。
聽雨不傻,知道鳄魚的示好隻是為了讓你放松警惕,一定還有更大的陰謀在後頭。
“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千萬要小心,特别是上下學,哪裡人多往哪裡走。”
林千禾懵懵懂懂地點頭,“我知道了。”
“不行,不行,還是太危險了。”聽雨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一個絕妙的點子,“我可以請馬達哥接送你,他人特别好,一定會答應。”
“馬達哥...”林千禾慢慢重複這個名字,眼前浮現一張傻笑的大臉,“那個睫毛很長的哥哥嗎?”
聽雨愣了一下,笑言:“你們看人都隻看局部的嗎?”
千禾沒聽懂,繼續剛才的話題,“其實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麻煩他。”
“沒關系,有他在我放心。”聽雨笑眯眯地摟住她的肩膀,眉眼輕佻,“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可以給他備些水果,他喜歡甜甜的蜜瓜。”
“好。”
千禾用力點頭,“我記住了。”
*
如聽雨所料,早上消失的男人,傍晚也沒有出現。
回家路上,聽雨和小馬達說起千禾的事,小馬達想也沒想便滿口應下,“這活交給我沒問題,剛好微哥給我放幾天假,我也不知道去幹啥,謝謝你給我一個當護花使者的機會。”
“那我就把千禾交給你了,馬達哥。”
小馬達拍胸脯保證,“你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聽雨側頭看向車窗外,故作不經意地問:“舅舅今天很忙嗎?”
“他每天都很忙。”小馬達有意無意地透露,“不過再忙也會記得你放學的時間,好幾次都是開會時突然離開,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對女人這麼上心。”
聽雨很沒出息的被這話撩得心頭一蕩,回想起昨晚在餐廳的那一幕,臉頰微微發燙,“話說得那麼好聽,今天還不是玩消失。”
小馬達笑盈盈的調侃:“怎麼,微哥不在不習慣?”
“誰不習慣!”她郁悶地撇嘴,“我一點也不在乎他。”
小馬達也不拆穿,拿過副駕位的糖炒栗子遞給她,“有人不在,栗子你得自己慢慢剝。”
聽雨從紙袋裡翻出一顆溫熱飽滿的闆栗,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的空位。
習慣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她悲催地發現,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對秦微的依賴已經這麼深,想抽離時會伴随尖銳的撕裂感。
她翻出手機,找到他的電話,忽然之間很想聽聽他的聲音,聽他裝腔作勢的冷漠和融進骨頭縫裡的溫柔。
他就是秦伯伯和沈阿姨的結合版,内裡如豆腐,綿軟溫熱,外在如鐵甲,堅不可摧。
猶豫片刻後,聽雨收起手機。
電話晚點再打,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
賀洵約秦微去了路權新開的酒吧,開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路權是賀洵從孤兒院時期一起走到現在的好兄弟,也是年輕時敢獨身一人闖東南亞的狠人,後來他遇到一個和他完全同頻的攝影師老婆,婚後生活基本圍着老婆打轉,陪着她滿世界拍攝珍稀動物。
晚上九點,灰暗一天的夜空飄落細細雨絲,順着風的行動痕迹滋潤每一處幹涸之地。
賀洵趕到酒吧時,坐在窗邊的秦微已經喝下半瓶洋酒,身體燃起些許醉意,腦子卻十分清醒。
“你喝這麼快幹什麼?趕着投胎啊?”賀洵進了酒吧就像土匪進村,開始強盜搜刮模式,“路老闆私藏了兩瓶好酒,我盯了兩個月,今天終于盼到老虎出籠,還不給他來個一掃而空?”
秦微放下酒杯,身子後仰重重靠向沙發,慢悠悠地擡眼,“你不怕權哥回來後扒了你的皮?”
“關于這點我早已想好應對策略。”賀洵有一張很典型的清冷貴公子臉,不開口令人無限遐想,一開口全是單人脫口秀,逗比屬性暴露無遺,“直接甩鍋給你,你腰纏萬貫不在乎這點錢,我不一樣,我的錢全在我老婆卡裡,每個月領微薄零花錢的傲嬌公子哥了解一下?”
秦微扯唇冷哼:“秀恩愛的滾出去。”
賀洵一臉無辜:“我發誓我沒有刻意,這隻是我不值一提的甜蜜日常罷了。”
秦微不語,靜靜地盯着他。
“ok,照顧單身狗的心情,我稍微克制一下。”
入座後的賀洵美滋滋地倒了兩杯酒,仰頭就是一杯,兩杯瞬間清空。
他拿出紙巾優雅地擦幹淨嘴,一副知心大哥哥的姿态,“說吧。”
“說什麼?”
“愛情的困擾。”
“咳咳。”秦微舉杯喝水時被嗆住嗓子,看他那張欠扁的臉,殺人的心都有了,“沒有你說的那種事。”
賀洵看破不說破,十分巧妙地轉移話題,“今晚不用回去當你的少女保姆?”
“不用。”
“哦,被少女嫌棄了?”
秦微深吸一口氣,遏制住拿酒瓶狠狠砸他頭的沖動。
賀洵難得見到他這副樣子,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繼續加碼,“她是不是嫌你年紀大,長得又像斯文敗類?”
他扶了扶眼鏡,黑瞳泛起陰恻恻的冷光,“你覺得我像嗎?”
賀洵正要點頭,見男人表情不對,立馬喝酒掩飾,繼續道:“要我說,天橋下面算八字的老頭還沒我算得準,我老早就說了,你遲早栽在她手裡。”
秦微被戳中心思,莫名有些煩躁:“我沒有。”
“真的?”
他氣急敗壞地放狠話,“你找抽是吧?”
“那你喊我出來喝酒幹什麼?你現在有錢有勢什麼都不缺,唯一缺的隻有愛情,我是過來人我最懂,那種愛而不得,肝腸寸斷的痛苦。”
賀洵不禁想起當初追姜小梨時的酸澀艱苦,人愛到一定程度是真的會自卑,即使當牛做馬也在所不惜,隻想着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不過你也下得去手,那姑娘差了你十多歲...”
“我他媽再禽獸我也不至于....”
——至于。
秦微的話戛然而止,頭疼得仿佛要炸開。
昨晚他沒喝醉,不能把酒精當借口欺騙自己,如果真是這樣,那些不受控的舉動算什麼?
嗯,算禽獸。
他悶頭喝了一杯,平時那麼波瀾不驚的人此時卻像一隻找不到方向感的野獸,嗓音壓得很低:“這樣不對,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