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她怎麼認識的?”宋梨的問題直指核心,沒有任何鋪墊。
宋牧陽垂下眼睑,避開了女兒銳利的目光,聲音低沉:“我們是初中同學……受邀參加一場慈善晚會,在晚會上見到了。但不管怎麼認識的,結果都一樣……我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
他試圖用道歉模糊焦點。
“對不起不是嘴上說說。”
宋牧陽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像是陷入了某種掙紮,最終艱難地開口:“小梨,過去十個月裡,我和你媽媽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十天。每年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也許你不信,但是……我和惠舒在一起的時候,确确實實地感受到了快樂。一種……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的快樂。”
他的聲音裡帶着一種近乎蒼白的辯解和對那種“快樂”的留戀。
宋梨的胸口像是被重錘擊中,悶痛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快樂?
媽媽不能給他嗎?
他要的到底是什麼快樂?
媽媽十指不沾陽春水,優雅從容,所謂的在柴米油鹽中消磨愛情激情的故事在他們家根本不存在。
媽媽深愛着爸爸,每次他回家都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眼中滿是愛意。
在他們這個浮華的圈子裡,普通的刺激或許早已無法滿足某些人扭曲的欲望,出軌偷腥的戲碼她并非沒有耳聞目睹,甚至見過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但當那個出軌的人變成自己的父親,宋梨在感到無比羞恥的同時,更多的是被背叛的、尖銳的痛楚。
“媽媽不能給你嗎?你要的快樂?”
宋梨的聲音帶着壓抑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宋牧陽張了張嘴,卻無法給出一個明确的答案,臉上寫滿了複雜的痛苦和逃避。
宋梨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的哽咽,強迫自己恢複冷靜,清晰地劃出底線:“和她分開。我不會告訴媽媽。我們還是一家人。”
她的目光緊緊鎖住父親,“如果你們繼續在一起,那我也會對媽媽實話實說。一個字都不會隐瞞。”
宋牧陽牽起嘴角,露出一抹極其苦澀的笑容,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小梨啊……你希望……我和媽媽離婚嗎?”
“我不希望!”
宋梨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激動,“所以才給了你選擇!我再說一遍,你隻有兩個選擇!”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緊了光滑的桌面,“一,和朱惠舒分開,我閉嘴,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二,繼續下去,順帶着,離婚。”
她的眼神冰冷而銳利,像兩把淬火的刀子,直直刺向父親,“我不希望宋牧陽是一個始亂終棄的渣男!”
宋牧陽像是瞬間被抽幹了所有力氣,高大的身軀頹然地陷進寬大的皮椅裡。
他雙手用力地搓了搓臉,仿佛想抹去什麼,最終化作一聲沉重得仿佛承載了千鈞重擔的歎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多給我點時間……我會好好考慮的。”
他擡起頭,看着女兒冰冷倔強的臉,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心疼,“小梨,你這性子太硬了……以後……會吃虧的。”
宋牧陽的話像是承諾,又像是無力的搪塞。
宋梨的表達欲望和所有的力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耗盡。這個令人作嘔又傷心的話題,她一個字都不想再多說了。
她沉默地轉過身,走到沙發邊,拿起自己放在那裡的包。她拉開拉鍊,從裡面拿出那疊從柏知賀處得來的照片——那些承載着她成長印記、也承載着某個少年無聲守護的證據。
她走回書桌前,沒有再看父親,隻是将厚厚的一疊照片,輕輕地、卻無比鄭重地,放在了光滑的紅木桌面上,就放在宋牧陽觸手可及的地方。
照片無聲地訴說着過往。
做完這一切,宋梨沒有立刻離開。
她低垂着眼睫,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書房裡死一般的寂靜。過了好幾秒,一個極其輕微、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和脆弱的聲音,才低低地響起,像羽毛般飄落在沉重的空氣裡:
“我不想……沒有爸爸。”
······
十一月底,一場毫無預兆的寒流席卷了整個城市。
氣溫如斷崖般驟降,僅僅一夜之間,鵝毛大雪便覆蓋了整個世界。清晨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目的銀白,積雪厚得幾乎與台階齊平。凜冽的寒風如同無數細小的冰刀,迎面撲來,狠狠灌入鼻腔,仿佛連肺部都要瞬間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