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慕維睡醒,發現自己竟然在人家腿上睡了一夜,簡直尴尬到了極緻,趕緊起身坐直,企圖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腿上失去重量的狄炎秋此時也醒了,他揉了揉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而僵硬無比的腰,笑嘻嘻地看着慕維:“别裝!你睡了我就要對我負責。”
狄炎秋這句話反而緩解了慕維的尴尬,他笑着說:“行行行,記賬上,之後一起還。”
抵達布拉格後,慕維似乎明白為什麼這個地方能誕生卡夫卡了——這個城市有一種天然的創傷感。
無論是站滿黑色雕像的查理大橋,還是沒有許願池的老城廣場,都跟别的歐洲首都不太一樣——别的歐洲首都像世襲的貴婦,舉止優雅,悲天憫人,而布拉格像從地獄爬上來的波希米亞美人,熱烈奔放卻滿目瘡痍。
他們的早飯是在路邊咖啡館吃的,捷克的物價比巴黎低不少,一杯咖啡幾乎能便宜一半,就是不能使用歐元這點,很不方便。
飯沒吃完,狄炎秋就被人撞了個踉跄,他們回頭一看,竟然是一個劇組在街上拍攝。
這劇組看上去比他們還草台,幾個人鬼鬼祟祟,用的設備竟然是大疆的Pocket。
“這是拍什麼?感覺不太對啊。”慕維低聲問狄炎秋。
确實不對,他們拍攝的劇情大緻是男主一直在騷擾和尾随女主,任憑女主如何反抗,男主都糾纏不休,動手動腳。
很是猥瑣。
“拍那種電影。”狄炎秋回答。
“在大街上?”慕維驚呆了。
“嗯,就是這麼豪放。在布拉格街頭拍電影的,不少都是那種。”狄炎秋解釋。
“公共場合啊,不會被抓嗎?”慕維感覺大受震撼。
“不會,算是默許。”
捷克官方對這個行業縱容到什麼程度呢?竟然允許将大量的曆史建築,旅遊景點等作為拍攝場景。甚至把這個行業形成了一種國家文化底色。
吃完早飯,倆人準備直接前往老錢推薦的那家經紀公司,在被的士司機坑了100歐後,他們抵達了那家公司所在的地址——一座老到看不出年齡的寫字樓。
進入大堂,又是一個劇組在拍戲,不但拍,還把寫字樓唯一的電梯占用了。
女主和男主此時正在電梯門間忘情擁吻,電梯門一開一關,推着男主和女主的身體不斷撞在一起。
大庭廣衆之下,這個浮誇的動作看得路人都十分尴尬。
“誰設計的動作,還蠻有創意的。”慕維笑了,“就是表情太誇張了。”
“那種片不都是如此。”
“咱們怎麼上去?樓層高嗎?”慕維問。
“走上去吧,”狄炎秋看了看老錢給的地址說,“不高,3樓。”
倆人快步上了3樓,找到了那家标着XXmodel的公司大門,這個XX,不是他倆文盲,而是招牌的字掉了,認不出來。
“你先進去,我去下洗手間。”狄炎秋跟慕維交代。
慕維推門走進了那家公司,發現公司内部的裝修比他們的大門還破——翻角的地毯,掉漆的家具,斑駁的牆壁和一臉不爽的藍眼影前台。
前台看到來人,叽裡咕噜說了一大堆話,他一句沒聽懂,是捷克語。
不是華人的公司嗎?前台怎麼不會講中文?慕維内心琢磨。
慕維嘗試跟那個前台說英語,但很明顯,前台也不懂英語。
還沒等慕維調出翻譯軟件,身後一陣巨響,玻璃門被人從外面撞開,十幾個全副武裝的人員破門而入,用槍指着所有人大喊大叫。
他依然聽不懂,但猜出來了,是警察。
在警察的呼呼喝喝下,一整個公司的人紛紛從辦公室裡被喊了出來。
這群人成分頗為複雜,有穿着清涼的俊男靓女,也有渾身班味的社畜,還有西裝革履的生意人。
大家在警察的号令下都抱着頭,蹲成一片。
慕維聽不懂,隻能模仿别人的動作,他們蹲下,他也蹲下,他們排隊往外走,他也跟着往外走——到了這種時候,千萬不要用與衆不同的行為吸引火力,哪怕有誤會,也不要此時跳出來,會被誤傷。
就在這個隊伍行進到走廊裡時,狄炎秋從洗手間出來了。
他看到隊伍中的慕維就慌了,無論慕維怎麼跟他使眼色,讓他趕緊離開,他都跟沒看見一樣,還是沖到了警察的面前,開始用英語跟警察大聲理論起來。
結果顯而易見,狄炎秋也光榮地加入了行進的隊伍。
“你有病吧!我那麼跟你使眼色,你還不走?”慕維都無語了。
“我總不能放你一個人被警察帶走吧?那樣我也太禽獸了。”狄炎秋義正詞嚴。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保留革命火種?你也被抓走了,誰撈我啊?”慕維覺得狄炎秋真的一點鬥争經驗都沒,“這個節骨眼上你講什麼義氣啊?現在怎麼辦?怎麼辦?全軍覆沒!”
“閉嘴!”捷克警察終于說了句他倆聽得懂的英文。
這堆人整整裝了4車才運完。上車時,慕維和狄炎秋被分配上兩輛車,狄炎秋據理力争了良久,人家實在嫌他煩,就讓他倆坐一輛車了。
“坐哪不都一樣嗎?”慕維覺得他這些高調的行為簡直就是找死。
“萬一每輛車的目的地不同,那不就完蛋了?”狄炎秋解釋。
“你是不是沒被抓過啊?同一個案子的犯罪嫌疑人,怎麼可能被送去不同的警察局?”慕維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