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他們不會停止。隻要那四顆繼漪丸還在外面,他們就不會停止。"程石榴紅了眼圈,朝明月峰峰頂的方向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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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祖正在大發雷霆,程藝芯、漁歌和幾個頭戴面罩的暗衛跪了一地。酒囊飯袋,瞎眼朽木之類罵人的詞語脫口而出。直到師娘搖着扇子從簾賬後走出來才作罷。
師娘擺擺手讓暗衛先走:"吵什麼,擾我午休。"
師祖怒怼程藝芯:"堂堂督學擺架子,按部就班,臨堂體測非要從一年級生開始,那麼敞亮的場地,三個年級同時完全可以--"
師娘打斷道:"藝芯你先下去吧。漁歌,讓程石榴今天再抄一邊《周禮·考工記》。"
漁歌不解:"今天嗎?我看她的手也打架受傷了。"
師娘的目光如冰刃般掃過,漁歌不自覺繃緊脊背,低頭道一聲"是"便離開了。
安甯堂隻剩下二人,師娘開口,是她讓程藝芯從一年級生開始體測。
師娘:"你當從三年級生開始,那人就不會制造混亂。真要在練武場,蘇曉方圓他們傷得就不是擦破皮那麼簡單了,我估計有人連雙掌都要被切掉。今天這一鬧反而能縮小範圍了,昨夜那人一定在三年級生裡。"
師祖點頭:"一年級生還是嫩了些。"
師娘:"這樣反而能徹底排除昨夜并不是偶爾的遊蕩事件,是有計劃地去尋程鷹。"
師祖思索片刻,贊同點頭,拿起茶幾上的樹枝短枝遞過去。
師祖:"今天亦是有備而來。斷口幹脆。關鍵是無人看到,速度之快,有這等靈力的也隻有三年級生。姑蘇之行全換成三年級生--"
師娘擺擺手:"你有沒有覺得曲會仁這個時候搞到一棵病樹,這個時候發難很奇怪。如果程鷹真的給了昨夜那人一個東西,他難道不會想趁機送出近水樓台嗎?"
師祖:"長水要療養他不回姑蘇。向晚早走了。隻有長風時間對得上,難道是他?先讓他們暗搜曲府。"
師娘:"蘇家、李家也不能排除。這幾個孩子都不省心!遷回來就很費周章,各大世家都派了最得寵的孩子來,說是進修,其實都是捧場。長風他娘的娘家是太子最疼愛的表妹的姨媽家。如果不是人贓俱獲不好動。曲會仁是個老滑頭,比我們布局早。"
師祖:"好辦!那就抓個人贓俱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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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長水獨自一人在月牙泉中溫泡療養,程石榴已經下山。
程石榴在太師祖那兒明明什麼物件都沒有帶回來,可是悅闳書院加緊了城防,居然一直在搜來往百姓的包裹。
清荷着急,許是腳傷疼痛也讓她上火,居然連問了他幾次,為什麼不問問程石榴,太師祖有沒有給她留什麼東西。
還有作為紅顔禍水轉世她應該承擔責任等等屁話!清荷真是昏了頭!
他不願和她變成羅盤與指南針的關系。太師祖和他的祖父都沒有這樣做!
清荷隻贊歎她可以指揮松鼠和豪豬,卻不知道是她和那些小動物長久地互助與善待。
他隻回了清荷一句,那是他一直以來對程石榴的感覺,"遼闊山野,養不出逼仄的愛。”
後者終于陷入沉寂。
"長水。"一聲怯怯又溫柔的聲音讓他睜開了眼睛,然而卻是程藝芯來了,可她隻着一身柔白棉紗的裡衣裙,朝他趟水而來。
"紅、顔、禍、水。"她一字一句甜蜜說道,見他目光側向草木,又俯身貼在他耳邊說輕聲道,"定北苑真是會做生意,将這四個字做成了裡衣牌子。甚多情趣。"
曲長水一把推開她,如離弦之箭破水而出,帶起的水簾尚未落下,岸邊石上已多了一人。
他将自己在石上的衣服扔給程藝芯,蓋住了她近乎酮*體的姿态。
"程督學,請自重。"
"你不知有婚約的時候,我們曾并肩作戰、石原沼澤裡,我還為你療傷。現在我還不如一個農婦麼。"
"程督學。看來你誤會了,之前你我之間是戰友的關系。長水并非知恩不報的人,但也絕非瞎胡鬧的性格。"
"戰友、瞎胡鬧。分得真清楚,說得真難聽。你明明知道的,如果不是那個荒唐的婚約,我心屬意你。"
曲長水并不接話,程藝芯見他不吃這一套,灰了心。
"這話我也就跟你說。長水,我也是程小姐,和她一樣寄人籬下,從小察言觀色。有個詞叫做福禍相依,從命運上講,大富貴伴伴随着大災難,這個災難就是考驗你,能不能承受得住這破天的富貴。"
這個女人說着就動手,把曲長水往溫泉裡拉,被後者四兩撥千斤又栽回水中。
他亦被水花嗆到,開始咳嗽。
程藝芯眼圈紅了:"我明白了。以後這種輕賤的事我不會再做。"
曲長水:"師娘待你如親閨女。修行出衆,才貌雙全,長水隻一外姓,配不上督學。"
程藝芯像是動了情:"不是你就是他人。其實我很羨慕她,她曾有過十年廣闊的天地,無憂無慮,肆意潇灑--"
曲長水聽不下去這種虛假的傷春悲秋:"你衣食無憂,她饑寒交迫。她今天不小心被樹枝劃傷手心,都舍不得去修濟堂拿生肌散。修濟堂可是每天為督學房間送去一兩燕窩。别問我怎麼知道的,其實和你一樣的人是我。寄人籬下替人賣命。隻不是我現在是棄用的棋子,隻求一個閑職教書作畫。與程督學的鴻鹄志漸行漸遠。"
曲長水站起來,望向泉邊柳樹:"春風不負柳絮,若你肯聽我一言,遵從本心,照顧好自己。"
"閑職。"程藝芯輕哼了一聲,"蘇曉他地形圖繪制得很快,臨行姑蘇前,要去捉一隻瞬影魂獸你知道嗎?對倒轉濕地最了解的可是你,你不去嗎?"
他握緊拳頭又松開:"不去。"
程藝芯對着他的背影喊:"那位程小姐要去哦。師祖命她去收集遺落影域的土壤樣本出來。你也不去嗎?"
他步履未頓,背影沉默地切開暮色,也切斷了和程藝芯的一切言語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