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邊站着的,是書童平白。
與在嶺南的時候相比,平白變得高了,眼神也更加冷漠平淡,一如他的主子衛侯玉。
冷漠,寡恩。
“趙卿。”衛侯玉拱手,神色溫和,沾了滿院的清寂。
“衛大人,看來我們是為同一件事而來。”趙長策勾唇,與衛侯玉寒暄,清楚彼此的來意。
他的瞳眸漆黑,鼻梁高挺,神态似笑非笑,俊美得過了分。隻是一笑,滿樹的明豔榴花,刹那都落成了陪襯。
衛侯玉不置可否。
廟内萬籁無聲,世間最美貌的兩名男子,如兩顆熠熠星辰,意外地聚在了一處。
刹那間,這寂靜的廟宇,仿佛因兩人而變得生動起來。
薛真的穿着,跟平白沒什麼區别,書童的裝束大都一樣,隻是她略顯得孱弱幾分。
平白也打量了她,腦中隻有四個字“弱不禁風”。
他這般犀利評價,俨然忘了,流放嶺南之時,當地人也是這樣說他的。
尚惠攏了灰袍,笑道,“幾位施主到來,台福寺很是熱鬧。”
平白見她還是愣愣的神态,不禁罵她好沒禮貌。好歹是趙長策的書童,怎麼這般沒見識。
書童的眼神,仿佛是小貓小狗一般好奇,不夾雜什麼試探和算計,也并不明烈。
隻是暗戳戳的,如同清透含蓄的霧凇。
可縱使如此,也會令人不自在。
“這位是?”衛侯玉蹙眉,看向了薛真。那清秀書童,生得了一雙水光潋滟的眼睛。
薛真忙低下頭,意識到自己犯了錯。
趙長策瞥了她一眼,眼中隐有暗流,無聲無息湧動。
“衛大人風姿綽約,我這書童見了,也忍不住多看。”
衛侯玉笑得淺淡,“趙卿說笑了。你我來意相同,隻盼能齊心協力,還陛下和百姓一個真相。”
平白雖一直認為,自家大公子舉世無雙。可到了趙長策面前,他的底氣反而不足。
論起相貌,趙長策與衛侯玉,一個驚豔,一個淡雅,兩種顔色,不相上下。
平白又觑了趙長策一眼,他暗道,趙郎君雖生得俊美無俦,骨子裡卻并不嚣張。
*
沿街的燈寥寥幾盞,大都入夜睡覺了。
年輕公子負手而行,除了明俊的相貌,他身上最大的特點,便是一襲騰騰傲氣。
名義上,他是她的表哥,但性子冷漠脾氣暴躁。
昌平不想跟他一起走。琥珀也不想跟他一起走。
“郡主,我們真的要跟着崔郎君嗎?”琥珀刻意壓低了聲音,“其實,公主府挺好的,奴婢不想離開。”
昌平臉色苦兮兮,她對琥珀的話非常贊同。
她滿心不情願,“全京城都知道‘食心魔’午夜作祟,表哥卻不管不顧,将我們趕出府折磨,等姑母回來,我一定要告狀。”
“你快一點兒!”崔金宜擰眉,不耐煩的催她。
身後的女童是個拖油瓶,他原本不想帶她,但母親和九郎都叮囑,要護好昌平。
昌平見他眼光如涼刀,對他的懼意更深更濃。
脾氣差的大哥哥最讨厭了。
“我怕狗.......世子,我一走快,它就要追我。”昌平兩腳走得飛快,卻時刻留意地面,害怕一不留神便會摔倒。
琥珀也縮着肩膀,唯恐落後一步。
世子身形矯捷,散發一股生人勿進熟人滾開的氣場,好不威風。
“一隻狗,有什麼好怕的?”崔金宜嘲笑她的膽識。
世子如狼似虎,極通人性,聽到崔金宜罵它是狗,兩隻瞳孔映出了不悅。
“汪!!!”世子低低的吼了幾聲。
嘤嘤嘤,世子的内心很脆弱,需要呵護關愛。主人誇他是一隻狼,才不是狗!
昌平和琥珀被吓得釘在了原地,“崔表哥,你說壞話,被它聽到了......這可怎麼辦?”
崔金宜的身體有幾分僵硬。世子隻聽九郎的話,平日裡,他對世子也是退避三舍。
但他極要面子,不能在兩個小女孩面前出了糗。
“我......笑話!男子漢大丈夫,怕它做什麼......”他的話還沒說完,世子便撲了上來。
“表哥......你别說了,都怪你惹怒了世子,你一人做事一人當。”昌平雙腿發軟,腳步卻不停,不敢有一刻怠慢。
崔金宜冷笑,“好呀,你小小年紀,原是個精明的人。我是你的表兄,一家人有難同當,它隻咬我,留着你們在旁邊看戲嗎?”
嘁,他又不是冤大頭,憑什麼要當血包引開世子?
昌平和琥珀咂舌,都被崔金宜的話驚到了。
無恥,好無恥。
于是乎,一個年輕男人,兩個小女孩,被一隻黑犬吓得落荒而逃。
盛京空蕩蕩的街道,響徹三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