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眼前一黑,一個摩托車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前方,他握着方向盤的手失了控,連人帶車猛地撞上去!
*
對面沙發上,當初把趙景誠領進門的男人整理着資料,看樣子這人是這裡的管家。管家的身後還站着幾名提公文包的精英男士,躬身與管家小聲交談着。
誰能想到就是這群西裝革履之人,在前幾個小時,騎着鬼火綁架了趙景誠。
據說,是因為懷疑他是馬家流落在外的子嗣。
馬家人費盡心思尋個私生子。
可馬家明面上的大少爺卻被保镖按着,捂着嘴跪倒在地,恨不得用目光剜下他這庶子的頭顱。
趙景誠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面色蒼白得驚心動魄的病态,若非灰色的雙眸生理性眨眼,仿佛一具早已魂逝的屍體。
他安靜地環視陌生的别墅,雙手被青白瓷茶盞溫暖,緩緩接近正常人的體溫。
趙景誠抿一口茶水潤喉,語氣淡漠冷情:“綁架是違法的。”
“趙景誠,二十一歲,目前就讀于A大,文學院大三生。”管家翻閱着資料,沒有避諱趙景誠,好似查人戶口之事對于他而言隻是家常便飯,稀松平常。
管家松開領結,淚水倏然決堤:“而且,我苦命的少爺啊,您那一對極其不負責任的父母,居然敢在您十歲那年車禍去世,害您成為孤兒!”
趙景誠怔神,被罵克親這麼久了,還是頭一回聽說自己的父母十惡不赦。
管家:“可是您在趙家生活多年,難道不曾發覺過,您并非是趙先生的親生子?”
趙景誠抿了唇,神情不虞:“你們認錯人了。”
“哼,當初若不是婷婷一意孤行,又怎會讓你我骨肉分離二十多載!”客廳内,渾厚蒼老的聲音蓦然響起。
趙景誠身體忽然一輕,天旋地轉後,鼻腔裡充斥着老人味,淺灰的眸子頓時失了焦。還沒等大腦反應,他的冰涼的手背也被粗糙的大掌裹住。
“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啊!”
鼻腔裡是一種陰陽交界的味道,像陽光下正在腐爛的屍體。他被人抱住了。
面前這位陌生的老人,應該就是管家口裡的老爺,馬老爺。
馬老爺還滿面疼惜之色:“像,太像了。”
像你大爺啊,眼皮子褶皺堆成山,眯得比地縫還細,能看清楚個屁。趙景誠腹诽,他冷淡地拍開馬老爺的手臂:“我是我媽親生的。”
馬老爺蓦然鼓掌大聲道:“那就更對了,你肯定是我的寶貝兒子!”
“你和我那小女朋友,長得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在衆人沒來得及反應之際,看着病恹恹的趙景誠竟一腳将馬老爺踹倒在沙發上,提起他的衣領,陰郁的臉怼近道:“他媽的,死老頭,你再說一句試試!”
第一次,馬老爺看清了趙景誠的眼眸,是一雙渾濁,死寂,仿佛地獄深淵的眼睛。
渾濁到發灰的眼睛,隻有在靈堂裡見過。
風一吹,仿佛喪幡白布在面前舞動。
令人從骨子裡滲出惡寒,隻想逃離死亡的邊緣。
馬老爺凝滞一瞬,仿佛被地域之犬盯着般不敢動彈,直到管家喚了句老爺,才喘着快要斷了的粗氣,拼死也要擠出一句:“孩子,就算你不想承認,但當年你媽和我就是相愛過,你媽還留帶走我們老馬家的血脈,嫁給了你現在的爹!”
赤裸裸的話語袒露!
“你媽才偷人了!”趙景誠還想再來一拳,被管家從後頭拖住,從馬老爺身上脫離。
“少爺,您别沖動,無憑無據我們也不會把您接來。”管家急切說道。
趙景誠樂了:“證據?好,證據呢?”
馬老爺老臉松垮,對着趙景誠讨好的笑,“這次我找來了于律師,他是你們學校法學院的教授,你應該認識。”
馬老爺指了指守在管家身旁,趙景誠這才注意到這場鬧劇裡還有位專業的律師,而且看着眼熟。
這位于律師不僅是A大法學院的講師,相貌出衆,參加過一檔綜藝節目而爆紅過。
眼神交流一瞬,趙景誠不太樂意承認,他倆是舊相識。雖然,學校明令禁止垂釣,于律師、于博都會提着他的塑膠桶,在趙景誠寝室樓下蹲他。等到下了課的他從對面閑散走來,就直起腰掀開草帽,問一句:“釣?”
趙景誠識别他,純靠他那釣魚時寬厚而堅定的背影。而今日,工作中的于律師穿得人模狗樣,不怪趙景誠先前沒認出他來。
馬老爺握着趙景誠的手,把他低于常人的體溫,逐漸溫暖至正常:“于律師既品德高尚,又和你是朋友,你總信他吧?”
于秦從公文包裡抽出一份文件,遞給趙景誠,有意無意的視線落在趙景誠臉上。
趙景誠拆開文件,起頭是某某司法鑒定所鑒定意見書,末尾處,冰冷的文字寫着:
——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支持馬勝凡是趙景誠的生物學父親。——
怎麼可能!
他錯愕地回首望向于秦,可惜,于秦颔首,認可了這份文件的真實性。
老爺緊繃的肌肉又松成一灘褶皺,微笑着,兩眼眯成了一條縫,“既然你是我馬家的後代,我會讓于律師幫我立一份遺囑,将我畢生的财富都轉交給你。”
在場除了趙景誠,都深吸了一口寒氣。靠零售業起家,曾經頂峰時做過當地首富的馬老爺,即使家業縮減,所擁有的财富也難以想象。
馬老爺被人攙扶着站起來,居高臨下俯視将信将疑的趙景誠:“我們馬家,需要個繼承人。”
跪在地上的馬大少爺渾身戰栗,不敢置信地瞪着馬老爺,以往就算他再混賬,再敗家,他始終是馬家的大少爺。可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居然真的會放棄自己,選一個素未蒙面的私生子做繼承人。
恐懼壓倒了最後一根神經,他竟掙脫了四個剽形大漢,跪地爬行到馬老爺面前,破罐子破摔,凄厲嚎叫:“老頭子,你休想!我才是上得了族譜的獨子,你想把家業都給私生子,你看族裡人答不答應!”
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沉默坐着的馬老爺猛然站起:“哼,我明天就帶小誠回宗祠,向列祖列宗介紹介紹,誰才是這個家未來的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