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臉色一白:“你失憶了?”
刹那間,房門被沖開,一道黑芒竄了進來,沖進裴郁的懷裡。
“裴郁!”黑貓帶着哭腔,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他赤裸的胸膛,看到他身上的些許痕迹,頓時黑毛都炸了起來。
裴郁四肢還有點僵硬,想抱起黑貓,但他的手動不了,便溫聲喚道:“金蝕。”
“裴郁裴郁。”黑貓蹭他的臉。
裴郁柔和的目光在金蝕面上掃過,代替他的手觸摸:“讓你擔心啦。”
“裴郁裴郁裴郁!”黑貓歡喜成狂,腦袋抵着裴郁的手,哭得不能自已:“這些年,我好想你啊。”
裴郁微垂着頭,一臉溫柔,燭火映照着他面上,帶着一層朦胧的微光,襯得其人如玉,俊逸無雙。
黑貓沖那男子哽咽道:“算你還有點本事,不然我一定撕了你!”
男子外人似的站在那裡,看着裴郁,好似莫大的空無攫住了他,以至無法呼吸:“你,不知道我是誰?”
裴郁帶着歉意道:“神醫莫怪,我這人記性不太好,而且特别臉盲,以往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修行來着。”才怪。
男子臉色冰冷至極,拂袖道:“你既然不知道,那就不用知道了。”
說着,拂袖而去,青衫衣角消失在門邊,木門在他身後關閉。
“怎麼還生氣了呢。”裴郁笑了笑。
門窗緊閉,裴郁胸膛露在外面,道:“冷。”
黑貓立刻給他拉起被子。
裴郁還是好奇:“他是誰?”
金蝕萬分不解,想說的話太多,這些年它跟着這神醫在這草蘆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它不想跟欺負它主人的那家夥說話。
“你真不知道?我以為你肯定知道呢!既然不認識他,那他為什麼要救你?那時你突然解除魂印,讓我别來生死海,我急得到處尋你,這人突然找到了我,我倆在生死海底找到了你,他便讓我把你交給他……他救治你的這十七年,這座山沒一人拜訪,或許是個世外高人吧。”金蝕有些不屑,而後着急道,“所以到底是誰害的你?”
十七年……
他死了有十七年了。
金蝕還在被追殺。
裴郁笑了笑,臉還是僵硬的,笑起來有幾分吃力,他聲音溫和:“你去把剛才那人叫進來,我想讓他幫我穿上衣袍。”
黑貓用爪撓了撓床褥,低着毛臉,扭捏道:“我跟他關系不怎麼好。”
“要團結幫手。”裴郁溫聲道。
黑貓磨磨蹭蹭地跳出門,不多久就獨自回來了。
“人呢?”
“他讓你自己穿。”
“啧,”翻臉不認活人了啊,裴郁身體僵硬得厲害,聲音倒是一派怡然:“我穿不了,你讓他來。”
過了不知多久,裴郁待在被子裡也沒感覺到半分暖和,他冷得恨不得蜷縮,正要閉上眼睛之時,有人走了進來。
進門前還不緊不慢,進門之後步伐快了幾分。
感覺到有個人站在他床邊,俯身探了下他的額頭。
裴郁睜開眼睛,琉璃色的瞳眸像是盛着月潭,易碎的情緒流露,俊美的臉,輪廓溫柔,看他白淨小巧到有些妩媚的臉,很難想象這竟是個天下至強勢力之一冷酷無情的大少主,當世傀儡術第一的人。
男子的目光靜駐在他面上許久,轉身在房間的地面上用腳劃了幾筆,聚靈陣開啟,靈氣湧了進來,轉瞬充盈整個房間。
裴郁艱難地調動功法,絲絲縷縷的靈氣在丹田内彙聚,最後聚集而成的也僅有一絲。
身體依舊僵硬,更多的靈氣聚攏來,又在充滿死氣的軀殼内溢散,靈氣還是不比陽氣……
裴郁露骨的目光盯着眼前清冷孤高的男子。
男子冷視着他:“所以是誰害了你?”
裴郁揶揄道:“這麼關心我啊,怎麼就不說名字呢?”
“隻是好奇而已。”
“你都不告訴我你是誰,我也不告訴你。”
躺在床上的男子唇形姣好,鼻挺膚白,笑起來整張臉瞬間鮮活,俊得讓人恨不得遮住。
裴郁注意到男子緊盯着他的目光,笑得更嚣張了:“為什麼想知道是誰害了我,你是覺得我可憐,還是覺得我活該呀?”
“你,”男子道,“話多。”
裴郁道:“不像你,這兩天就聽你說了四個字,都是我名字。“
男子沉下了臉,面如冰霜。
見他又要轉身離去,裴郁喊道:“敢做不敢當嗎,不會是害羞了吧,再來一次啊!”
裴郁也不忸怩,他确實還需要陽氣,這具身體死了十七年,沒有腐壞已經算是保養得當,但死氣浸入五髒六腑,靈氣隻能滋養活着的血肉,隻有精純的陽氣才有可能讓死去的血肉複生。
金蝕審視地看着男子,雖然還是看不慣,但隻要裴郁需要,它就希望一切都如裴郁所願。
男子道:“你想要陽氣,我可以帶你去亂葬山。”
以自己身體為媒介,以陰氣跗骨為代價,借助陰氣來給予陽氣,這人不想要命了。裴郁覺得還不如用簡單的,這樣頂多他心髒難受一會。
“何必如此麻煩,做那種事的時候,你不是挺樂在其中的嗎,還是說你的癖好,隻限于死去的我?”
“你……”男子語塞。
“你就幫幫我,我會報答你的,你既然知道我,想必也知道,我這人雖名聲不好,但一向信守承諾。”
男子一聲未吭,袖中的手卻握緊了。
裴郁見他十分避嫌地背對着自己,很費勁地給他穿衣物,就好像活着的他就不再是能随意擺弄的屍體,裴郁心裡泛起一絲暖意。
但又覺得怪怪的。
終于穿好了,裴郁對他道:“神醫有沒有能讓斷肢無法再生的毒藥?最好是誰都治不好的那種?”
男子道:“沒有。”
“啊?”裴郁不信,“世上竟會沒有這種毒藥?我都知道幾種,神醫可别蒙我。”
“沒有我治不好的。”
裴郁噗地一笑,道:“我要。我想用在取我性命的人身上。”
男子卻隻是看着他,神情冰冷看不出絲毫情緒。
意識到可能冒犯了,裴郁哄道:“神醫幫幫我!”
“明日給你。”男子往外走去。
“明日再幫我個忙!欠你的人情都記賬上,我會還的!神醫!”裴郁對着門口說道。
外面呼呼風聲,傳來一個清清淡淡的“嗯”。
裴郁彎起唇角,不管是不是他這邊的,拉上賊船再說。
翌日。
裴郁卧在金蝕背上,随着那男子,來到亂葬山下。
這地方聚集的各大勢力修士已經很多,但男子對此地極熟,繞來了所有前來探路的修士,來到靠近屍山的一處空地上。
“跟上這縷灰煙。”
裴郁嘗試活動了一整晚,總算能将體内僅有的靈力外放至手掌上,他艱難地以手捏訣,嘗試了數次,腕間的靈力終于變成灰白色的青煙,朝着屍山飄去。
金蝕輕盈地躍上屍山,十分熟練地循着灰煙跟了上去。
“這是什麼?”那男子在他身邊。
見他感興趣,裴郁立刻道:“牽傀引,我創的,能指引金魂古屍的所在。”
“你想要金魂古屍?”
“你會不想要?”裴郁道,“沒有人在了解傀儡之後會不想要!”
“哦?”
裴郁來興了:“修士死後,經過天時地利人和的蘊養,骸骨可能誕生魂火。
“這魂火有白、紅、綠、紫、金五種顔色,金色便是最高級。
“金魂古屍若能煉制得當,就能成為最頂級的天人傀,傳說中的天雷也滅不了,他能為你做任何事。
“這五種擁有傀儡資質的屍骸異變的時候,都有獨特的氣息,牽傀引能指引異變之氣的所在。
“現在古屍已經開始異變,正是去找的好時機。”
絕不能等到古屍徹底蘇醒,一旦古屍生靈智,就沒法煉制成傀儡,牽魂引也會瞬間失效,到時未免為禍必須斬殺。
所以必須在此之前找到它,将它煉化成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