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刹那仿佛有永恒那般漫長。
慕無憂沒有說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他的手指抓向身後的樹幹。
裴郁盯着他的臉半晌,道:“說得那般正人君子,我看你也沒有臉紅啊。”
慕無憂沉下臉來,目光平靜地看着他,臉上的冰雪好似終年不化。
但裴郁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道:“你耳朵紅了。”
慕無憂偏過頭去,裴郁仔細一聽,頓時眼睛一亮,壓低聲音道:“這附近好像有一對。”
慕無憂背靠着樹幹,呼吸亂了一瞬。
裴郁看着他的耳朵,揶揄道:“大醫師,你可真純情。”
慕無憂道:“無趣,走吧。”
裴郁惡劣地笑道:“上去看看。”
“不看。”
“那就在這兒聽,聽完再走。”
慕無憂似乎有些惱了,語氣加重:“走。”
裴郁靠近:“誰聽誰的?”
慕無憂道:“你離我遠點。”
裴郁又道:“誰聽誰的?”
慕無憂深呼吸,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裴郁,月光灑落在他身上,眉眼俏麗,妩媚動人,偏偏身量颀長,與他同高。
對方的手臂抵在他頭頂的樹幹上,幾乎将他圈禁在臂彎間。
慕無憂一時沒有動彈。
裴郁始終沒發現這姿勢哪裡不對,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慕無憂,歎道:“可惜你不是女子……”
慕無憂皺眉:“什麼?”
裴郁看着他冰霜般俊美的臉,道:“生得真好看。”
慕無憂:“……”
暗林中的聲音停息,裴郁拉着慕無憂的衣袖往外走,走到林間小道上,就安靜了許多。
裴郁問:“三日後,有場靈鞠賽,第一殿和第七殿比試,你要參加嗎?”
慕無憂道:“不。”
裴郁道:“那你來看嗎?”
慕無憂道:“全殿的人都得去。”
這是正式的比試,都說第七殿的靈鞠隊很是強盛,盡管不是三十六殿中最強的,但也能名列前五。
而衆所周知,第一殿的都是些一心修行的驕子,很少有人浪費時間在玩樂上,因此他們實力雖強,但不擅長遊嬉。
靈鞠賽一隊有十六人,很講究配合,就算一隊中有一人十分擅長,十五人拖後腿,最後也改變不了慘敗的結局。
驕子們不會玩,也不屑玩,因此這件事在第一殿并沒有掀起很大水花,對第一殿的人而言,靈鞠賽就是休假,踴躍報名的人都很少,最後參賽名額是主執教點的人,排名從上到下選的人,慕無憂的成績剛好是殿内第十七名,不在十六名之列。
裴郁道:“甚好,你就來看我,來給我遞水啦,遞帕子擦汗啦。”
慕無憂道:“說了不要在人前……”
“人前就不能表示友好嗎,”裴郁道,“我以為以你我的交情,遞杯水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慕無憂道:“你我什麼交情?”
“不要這麼不近人情嘛,”裴郁道,“雖然我用不上大醫師,但萬一将來大醫師用得上我呢。”
慕無憂冷着臉,月色下猶如玉人。
“就這麼說好了!”裴郁心裡美滋滋的,從來隻有别人對慕無憂殷勤,若是慕無憂殷勤待他,那他該多有面子啊。
“今夜時間尚早。”
裴郁走在前面,慢悠悠地回過頭:“我還有傀儡紋沒有繪制完,大醫師來幫我縫制傀儡吧。”
慕無憂:“……”
裴郁精通刺繡,但實在好奇大醫師的手法:“别說你不會。”
慕無憂一忍再忍:“那是醫術,并非是用來縫制玩偶的!”
“行行好,幫幫我,就你能幫我啦!”
第一殿學員的住處是彼此獨立的,一人一間。
裴郁帶着慕無憂,回到自己寝居,挑燈研制傀儡。
他從試煉殿堂帶出來的青銅傀儡都交公了。聽說那些學究們研究他設下的傀儡印,一直都不得其法,但好歹沒有拉下臉來找他。
學宮不允許煉制屍骸、靈料傀儡,裴郁就用布、棉、木來縫制,倒是被他鼓搗出了一些小物件。
比如給腦袋按摩的傀儡,捶腿的傀儡,暖身的傀儡,或者送信的木鳥、能自爆的小蟲等等。
裴郁彎腰看慕無憂縫制木偶,見他細長的手指穿針引線,隻覺技法超絕,沒有個三年五載的練習可能都練不出這等手法,他看了大為佩服,道:“你這個針法不錯,不愧是醫師,要不你教我縫針吧!”
慕無憂擡起頭來,晃動的燈火在他臉上投下光影,五官美到朦胧,裴郁一時瞧花了眼。
“裴郁!我能進來嗎!有事找你!”這時,花洛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裴郁唰地伸手橫過慕無憂胸前,把他推倒在床與牆壁的縫隙,慕無憂一臉震驚地看着他的下意識動作。
裴郁拍了拍袖上灰塵,來到門邊。
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屋外瘦削的人,聲音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何事,就在外面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