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誘人的東西往往摻着劇毒,裴郁沒有貿然吸納。
果然,慕無憂道:“此處的靈氣帶藥性,得配合仙島特制的靈藥才能随意吸食,可讓修為事半功倍,否則事倍功半。”
裴郁本就無心修行,此刻更是徹底收起了運功的心思。
透過朦胧的黑紗,裴郁看到古香的大堂内,隐約又一位錦衣老者負手而立。
老者回過頭,迫不及待迎了上來,上下打量着裴郁身側的慕無憂,道:“總算是回來了,這些年讓你回來,你就借口拒絕,究竟是為了何事,竟連師父都不告訴?這位是?”
聲音透着欣慰、思念,又帶着毫不掩飾的歡喜。
這位應該就是仙島島主,慕無憂的師父,扶桑老人了。
扶桑老人又看向慕無憂身邊的黑衣男子,能感覺到極微的呼吸,行動雖如常人,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之感——生機太微弱了些,微弱到不該能行動自如。
慕無憂道:“他是裴郁。”
“裴郁?他不是已經……”扶桑老人眼皮一跳,擔心慕無憂精神狀況出了問題。
裴郁的手被控制着揭開了帷帽,他面上挂着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眼尾微挑,透着一絲讓人生喜的妩媚,道:“叫我呢?是我,島主好。”
仙島島主見眼前這具傀儡,栩栩如生,再看到慕無憂,露出痛惜之色:“徒兒啊,你何苦看不開……”
就為了煉制這麼個傀儡,銷聲匿迹足足十七年?
“島主,我是大活人啊!”裴郁道。
扶桑老人愣了愣:“這傀儡做得還挺真。”
慕無憂道:“他不是傀儡,師父,我救活了他。”
扶桑老人頓時一臉憂心忡忡,上下打量着慕無憂,怕他出了什麼事,這具傀儡雖然有微弱的呼吸,但這麼淺淡的呼吸,可以用呼吸蟲之類的蠱術做到,而形同常人的聲音,也有古老秘術,隻能說慕無憂煉得極為用心,但傀儡就是傀儡,再惟妙惟肖也不會是活人……
“慕無憂,你快把傀儡術解開。”裴郁卻是沒想到自己出現了,竟還是沒人相信他活着。
慕無憂捏了個訣,裴郁身體晃悠了下,跌坐在地。
“老頭,你看好了。”裴郁随意地勾了勾手指,慕無憂置于胸口處折疊起來宛如片狀的木鳥便飛了出來。
這是他制作的傳信傀儡,自然能輕易被他驅使。
那木鳥圍着他轉圈,而他則笑道:“才醒沒多久,身體不太聽使喚,讓島主見笑了。”
扶桑老人難以置信地看看慕無憂,又看看裴郁,道:“你能驅使傀儡木鳥?”
“再來幾隻?”裴郁道。
扶桑老人拂袖,十隻形狀各異的木鳥出現在地面之上。
裴郁勾動手指,木鳥相繼飛向空中。
這是扶桑老人自己烙下印記的傀儡木鳥,按理說隻有他能催動。
如果說除了他還有誰能做到,那便是制作這傀儡木鳥的人,或者說傀儡木鳥的創始者。
“天府少府主!裴郁!?”扶桑老人大吃一驚。
裴郁露出輕佻笑容,揚了揚宛如筆墨勾勒的下颚,道:“沒想到缥缈無蹤的仙島島主竟然認識我這位小輩,晚輩三生有幸。”
“真是你!?”
“如假包換!”裴郁道,“多虧令徒妙手回春,才讓我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扶桑老人不由吹胡子瞪眼,似乎對裴郁有不小的成見。
他知道這位天府的晚輩,是因為他徒兒總在探聽對方的消息,凡事與對方有關的事,他徒兒都格外留意,而當年這位天府少府主殒命,他徒兒就像抽了脊骨一般,出去了一趟回來就閉門謝客,甚至隐居深山,十七年未出世。
究竟什麼樣的人能讓他天人之姿的徒兒惦記成那樣!
扶桑老人不是沒聽說過裴郁此人,個性張揚,猖狂無邊,仗着一手傀儡術縱橫天下,到處都有他的消息,想不知道都難。
他還以為是徒兒放不下對方的死,而今願意出山是因為放下了,卻沒想到對方居然親自去尋了對方的屍體,暗中救治了十七年,帶着這個已經死去的人,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
他徒兒,竟然将死人硬生生救活了!
扶桑老人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他心髒直顫,胡子輕顫:“除了他以外,你還能救活别的亡人麼?”
裴郁脫口而出:“不能!”
慕無憂不由看了他一眼,扶桑老人見他的神色,眼皮一跳:“我在問他,你總插什麼話!”
裴郁一臉委屈,但并不打算閉嘴。
慕無憂輕聲道:“暫時不能。”
什麼叫暫時,裴郁不滿:“真的不能啊,他為了救我,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子,您是沒看見,我都懷疑我的壽命比他長了!”
扶桑老人迅速上前拉過慕無憂的胳膊,按在了他脈搏處。
這一下,他眉頭動了動,道:“脈象平穩,無甚異常,身體不錯,仍需好生養護。”
裴郁道:“看他另一隻手,我剛才看他提氣了!”
扶桑老人一把拉過慕無憂另一隻手,果然略有不同:“你是怎麼讓經脈勞損成這樣的?”
“不礙事。”慕無憂道。
扶桑老人左右盯着他看,整個人急躁得不行,俨然裴郁的複生,不如他徒兒身體勞損重要。
他上下打量慕無憂,看他有沒有瘦有沒有憔悴,又幽怨地看着裴郁。
裴郁如芒在背,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讨這島主不喜了,照常說他一直都挺讨長輩喜歡的。
他還有點事想勞煩島主,如果島主看不慣他,又怎麼勞駕島主幫他呢?
扶桑老人目光凝重,語重心長:“能說說,你是怎麼治人的?”
慕無憂道:“弟子不能說。”
扶桑老人犀利的目光掃向裴郁:“他治你治到經脈勞損,你都不勸他好好休息嗎,為了活命,不顧他死活是吧,”他輕輕松開慕無憂的手,一把上前扣住裴郁的手腕,把了下脈,神情越發凝重:“無底洞,這何時能好。”
“所以他不能說,你也不知道?”扶桑老人不滿地皺眉。
裴郁心虛地望天,打着哈哈:“哈哈我不懂,我哪懂什麼醫術。”
扶桑老人倏然好像想到了什麼,臉色陰晴不定,他掐着慕無憂的手腕,目光死死盯着他,像是在無聲地詢問什麼。
慕無憂緩緩點了下頭。
扶桑老人瞪着裴郁像是要把他吃了似的,裴郁不明所以。
“你真是,真是,”扶桑老人胡子哆嗦了半天,最後化作沉重的歎息,痛心疾首道,“算了,你的事,為師管不了!下去吧,把他安置好了,再來見我。”
“是。”慕無憂道。
“沒事去仙泉泡泡,你這身體,養不好不許走!”
仙泉?是他聽說過的那個仙泉嗎,一滴能賣出天價的……裴郁啧了一聲。
最後,扶桑老人道:“對了,天府現少府主在後殿,你去給他看看,想治就治,不想治就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