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們多怕一會兒……越怕,等會兒才越有意思,不是嗎?”
黑暗中,握槍的女人緩緩擡起了槍口。
鐵棍突然重重砸在她們的箱門上。
咣!震得整個集裝箱都在顫抖。
“操,這個鎖着的!”男人興奮地喘着粗氣,瘋狂搖晃着門把手。
“他媽的,就是這兒!兄弟們!快過來!老子找到了!”
他的吼聲在港口炸開,遠處立刻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興奮的呼應。箱門被踹得砰砰作響,生鏽的鉸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随着一聲金屬斷裂的刺耳聲響,集裝箱門被鐵棍猛地撬開一道縫隙。
“砰!”
她的第一槍精準貫穿了最前面男人的眉心。血霧噴濺在鐵皮上的瞬間,槍口已經轉向第二個目标。
“操!這賤人!”
第三個壯漢的鐵棍帶着風聲砸向她持槍的手臂。女人猛地蹲身,鐵棍擦着頭皮砸在箱壁上,震得整個集裝箱嗡嗡作響。
在對方因慣性前傾的刹那,她将槍口向上一頂。
“砰!”
第二槍直接轟進了他的□□。男人發出非人的嚎叫,像截爛木頭般栽倒在地。
就在她槍口鎖定下一個目标的瞬間
“砰!”一道灼熱的撕裂感貫穿她的肩膀。鮮血噴濺,手槍當啷一聲砸在地上。
對面的男人抹了把臉上的血沫,咧開一嘴黃牙:“操!你他媽的膽子真夠大啊!”
他擡腳碾住她掉落的手槍,喉結滾動着發出黏膩的笑聲,“那就讓兄弟們先......”
“唰!”
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頭顱突然斜飛出去,在集裝箱頂棚撞出一聲悶響。斷裂的頸動脈噴出兩米高的血柱,将整個箱門染成暗紅色。
透過漫天血霧,女人看見那顆頭顱在空中翻轉時驚愕瞪大的眼睛,以及後方面無表情的Y/N。
……
裝甲車疾馳向目的地時,遠處驟然炸開一聲槍響。
Y/N心底莫名一緊,沒等衆人反應,她已從車頂飛掠而出。
身影在路旁樹梢間幾個起落,速度快到兩車内的人隻來得及捕捉到一抹殘影。
Zimo臉色瞬間陰沉,猛踩油門。Horangi彈起身,半個身子探出車頂天窗:“不是說已經學會團隊行動嗎?!”
前方車輛裡,突然爆出狂吠起來。它認出了Y/N的氣息,前爪瘋狂扒拉着車窗,喉間發出焦灼的低吼。
Hesh死死摟住它,新起的名字被第一次呼喚,“Riley!冷靜!我們馬上就到!”
輪胎在路上磨出尖嘯。
Y/N趕到時,一切在瞬間凝固。
子彈撕裂血肉的悶響。女人踉跄跪倒時飛濺的血珠。集裝箱深處,蜷縮在陰影裡的顫抖輪廓。
那些男人們黏膩扭曲的字眼鑽進耳膜,像蛆蟲般在腦内蠕動。
她雖聽不懂具體含義,卻能感受到話語裡黏着的肮髒,每個音節都裹着令人作嘔的卑劣。
Y/N突然感到胸腔裡有什麼東西燒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理解憤怒。不是一定要殺死那個神秘人的決心,也不是面對怪物想要得到力量的殺意。
而是某種更原始的東西,像熔岩般從脊椎竄上後頸,燒得她渾身都在微微發顫。
當她的手映出第一個男人的血沫時,她發現自己在享受這種灼燒感。
周圍的男人瞬間繃緊了身體。他們看見這個浴血的身影,月色在她染血的輪廓鍍上銀輝,宛如從古老壁畫裡走出的嗜血神靈。
此刻所有肮髒的念頭都被恐懼占領。
他們終于嘗到了集裝箱裡那些女人熟悉的滋味。那種被獵食者盯上的,脊椎發涼的恐懼。
當兩輛裝甲車咆哮着沖進港口時,月光正潑灑在一地扭曲的殘骸上。
那些支離破碎的軀體被撕扯得面目全非,斷裂的骨茬刺破皮膚,内髒像被野獸啃噬過般散落。與他們擊殺的變異體如出一轍。
血泊倒映着破碎的月亮。
Zimo的戰術靴踩進粘稠的血漿時,發現某個頭顱的牙齒正嵌在集裝箱鐵皮裡。
而Y/N站在屍堆中央,她低頭看着自己染血的掌心。
這些會說話的東西,這些用雙腿行走披着人皮的東西,所以她把他們都捏碎了。
變回了他們本該成為的。
怪物。
Oni幾人皺眉,他們沒有見過Y/N這樣的手段。剛要邁步上前,Soap的手臂卻橫擋在衆人面前。
他眉頭緊鎖,目光死死盯着Y/N染血的背影,那姿态讓他想起以前她失控的殺戮。
“等等。先别過去。”所有人都聽見了他吞咽的聲音。
當Soap終于開口時,每個字都像是在小心試探。“Y/N......你現在,清醒嗎?”
Y/N緩緩轉身。睫毛上凝結的血珠滴答滴答的往下落,在臉頰拖出一道瘢痕。
她的聲音很輕,“我很生氣。非常生氣。”
沾滿鮮血的手指先指向地上那堆血肉。“這些不是人類。”
又轉向集裝箱裡瑟縮的身影:“他們想傷害她們。”
說最後一個字時她的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Soap聽完她的話,緊繃的肩膀終于松懈下來,長長呼出一口氣。
他大步走過去,狠狠踹開擋路的殘肢,發出嫌惡的咂舌聲:“啧,渣滓。”
集裝箱裡的景象讓所有人呼吸一滞。
蜷縮在角落的女人們條件反射地抱成一團,母親們把嬰兒死死護在胸口,幾個小女孩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她們看向走近的男性隊員時,瞳孔裡還殘留着未散的恐懼。
那些抓痕縱橫的集裝箱内壁無聲訴說着什麼。
所有人不約而同皺起眉頭。作為男人,他們太清楚,在這崩壞的世界裡,人性最肮髒的部分會被放大到什麼程度。
如果沒有Y/N及時趕到,此刻集裝箱裡會彌漫着比血腥味更惡心的氣息。
Y/N靜靜留在集裝箱内,她的指尖輕柔地撫過每個女人和孩子帶傷的肌膚。每當觸碰到一處傷口,她便低頭落下一個羽毛般的吻。
集裝箱外,Zimo和Merrick背對背警戒着,槍口掃過每一個陰影籠罩的角落。
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其他人正在廢墟中搜尋能運送這群幸存者的車輛。
Riley在狹窄的空間裡歡快地搖着尾巴,濕漉漉的鼻子小心碰觸每隻顫抖的手掌。
當它發現一個縮在角落的小女孩時,突然放輕動作,把毛茸茸的腦袋鑽進女孩臂彎裡。
女孩的眼淚終于砸在它沾着塵土的毛發上。
月光從破損的箱頂漏進來,照進襁褓中的嬰孩,那潔白的布巾在黑暗裡,亮得像未世中的第一盞燈。
……
當車隊載着幸存者們駛入基地時,所有男人都默契地退到圍牆邊緣。
他們或低頭整理裝備,或假裝專注擦拭武器,刻意保持着令人安心的距離。
沒有人擡頭打量,沒有人上前搭話。
基地裡的女人們湧來。短發女人第一個張開雙臂,她的聲音溫柔得像在哄受驚的小鹿。
“不要害怕,熱水已經放好了。”
那個懷孕的女人和小蘋果端着的炖鍋冒着熱氣,肉香混着迷疊香的味道讓幾個孩子偷偷咽了咽口水。
賽琳娜和Rick的伴侶正在整理床鋪,她們把每床被子都拍得蓬松柔軟。
有個年輕女孩伸手觸摸羽絨被的瞬間突然開始抽泣,于是所有女人都圍上來,有人遞熱毛巾,有人梳頭發,有人隻是沉默地握住她骨節突出的手。
Y/N站在走廊拐角的陰影裡,摩挲着自己身上的血迹。
她看着那些被溫柔包圍的身影,突然不确定自己該不該踏入那片溫暖裡。
染血的自己好像與那些幹淨的被單格格不入,會在地闆上留下污痕。
這時,那個曾與她通話的女人穿過喧鬧的人群走來。步伐卻依然像持槍時那樣堅定。
“謝謝你。”
Y/N看見對方擡起頭時,有淚光劃過,女人抓住她沾血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你給了我們撕開黑暗的機會。”
Y/N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陌生的酸澀感正從胃部往上漫。
過了很久,直到那個女人轉身離去,Y/N隻說出了句賽琳娜曾對她說過的。
“祝你們好運。”
……
深夜,Y/N躍上空無一人的哨塔。她蜷坐在鋼鐵支架上,任由夜風灌進衣領。
她低頭看着自己攤開的手掌,某種情緒正在胸腔裡緩慢漲潮。
不像憤怒那樣滾燙,不像殺意那樣鋒利。更像是月下的海,每一次呼吸都推着鹹澀的浪往喉嚨裡湧。
她想起那個女人握住她手腕時的溫度,想起Riley蹭過孩子臉頰的絨毛,想起熱可可灑在車廂地闆上時冒起的白霧。
所有這些碎片突然開始灼燒,比傷口更疼,比血更燙。
卻又讓人忍不住想再嘗一次。
Zimo剛從訓練場出來,脖頸還帶着未散的汗意。他擡頭時,月光正勾勒出哨塔上那個孤獨的剪影。
他擡手揮了揮,下一秒Y/N已經落在他面前。
“在想她們?”Zimo用下巴指了指宿舍方向。
Y/N的呼吸在夜風中滞了滞:“嗯。”
這聲應答悶得像是從胸腔裡硬擠出來的。Zimo突然笑了,他摘掉戰術手套,露出掌心陳年的槍繭。
“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
他太熟悉這種表情了,每個第一次産生守護沖動的戰士。都會露出這樣困惑又焦躁的眼神。
Y/N猛地擡頭,眼睛亮得驚人:“你知道嗎?”
“當年我從屍堆裡救出第一個孩子時,吐在了對方遞來的熱水裡。”
“為什麼會吐?”Y/N跟着他漫無目的在基地裡散步。
Zimo望着遠處宿舍裡的燈火,聲音低沉而平靜。
“因為那是第一次真正活着的感覺。”
“當你隻為殺戮而存在時,你的心跳隻是機械的計數。”
他擡手按在自己胸口,“但當你為别人而戰,這裡會疼,會燒,會像被撕開又縫上。”
Y/N也學着他摸向自己心口,那裡正傳來陌生的跳動。
Zimo輕笑一聲,從口袋裡摸出半塊被壓扁的巧克力:“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
他掰開糖紙,露出融化又凝固的紋路,“這種痛會上瘾。”
就像此刻宿舍裡傳來的笑聲,明明與自己無關,卻讓他握槍的手會有了放下武器的沖動。
他把巧克力抛給Y/N:“歡迎你,Y/N。來到比殺戮更難的世界。”
“這裡叫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