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對話結束後,陳一諾和陳宗禮的聊天對話框,隻有那筆轉賬記錄。
但陳宗禮警告的話,卻在他賽車時陰魂不散地在耳畔呢喃,讓他好長一段時間沒再亂飙。
結果,賽車時被“大飛”笑話:“那麼年輕就專打養生局了。行不行啊小朋友……”
陳一諾嘴硬怼回去:“對上你們,養生局就夠了。”
……
某天體育課,陳宗禮剛打完一場籃球賽,大汗淋漓地坐在操場旁石凳上。他頭蓋着汗巾,雙臂抵住膝蓋,汗水從額頭滑落,一滴滴砸到地面,染成一個深色的圓。
莊嘉軒遞給他一瓶水,自顧自地擰開水瓶坐在他身邊。仰頭喝水的時候,餘光看了看球場外三三兩兩的女生,全帶着傾慕的眼神。
陳宗禮一口氣喝了半瓶,仰頭露出下颌線,喉結滾動時候,場外女生一片尖叫。仿佛他喝水已經成了一個表演節目。
莊嘉軒用豔羨的目光,看着場外的觀衆,咂摸道:“哎,下次學校的慈善遊園會,咱們班專門包一個教室。你呢,坐教室中間表演喝水。入場券一個人收幾十塊錢。也不用喝太多,每天限量喝8瓶!你每天喝足八杯水,她們看了帥哥,還籌了款,一舉三得!”
陳宗禮睨了他一眼:“你這叫慷他人之慨。”
“好說好說……”莊嘉軒嘿嘿笑着,目光瞥見在球場外經過的陳一諾,戴着眼鏡,一如既往低頭走路。
他手肘碰了碰陳宗禮,微擡下巴:“哎,我昨晚去岚楓山又遇見你弟了。他賽車的事,你沒告訴老太太麼?”
剛喝進去的水,在身體裡做了個循環,轉眼又成了汗。陳宗禮用汗巾擦了擦,哭笑不得。
“他是15歲,不是5歲。他就喜歡這個,你管他幹嘛?”
莊嘉軒驚訝地看着陳宗禮:“不是,你真把他當弟了?他還赢了你呢?!”
意識到莊嘉軒話裡帶酸味的原因,陳宗禮挑眉:“赢就赢了,又不是輸不起。”
“怎麼,你又輸了?”
說起來莊嘉軒就氣,手掌用力捏扁空瓶:“又赢我5千!”
“我說不行,再比一場,他說對不起,後面還有等着輸的呢。意思就是說,輸給他還得排隊……操!沒見過小孩那麼嚣張的。”
“你呀,活該。”陳宗禮難得彎了彎嘴,眼前禁不住出現,賽場上陳一諾意氣風發的模樣。
“不過……”莊嘉軒的眼神閃爍着,“我可算知道,他賽車賺的錢都幹嘛去了。”
他刻意的停頓,成功引來陳宗禮的好奇:“幹嘛?”
莊嘉軒身體興奮前傾,壓低聲音:“那天,比賽結束後,我看見他跟大飛去了賽車場後門……”
“堕落街?”陳宗禮的聲音變沉了些,上斜眼裡帶着警覺。
岚楓山賽車場的後門通往一條商業街,也是港城的紅燈區,外人多叫它“堕落街”。那裡品流複雜,藏着不少酒吧、網吧和KTV,還有一些灰色産業,總有古/惑/仔在那邊打架搶地盤。
以前,莊嘉軒常在那裡混,認識不少人。
莊嘉軒點頭,告密道:“對,我就跟着上去看了眼,發現他們進了鬥金!”
“鬥金?”
鬥金,堕落街有名的地下賭場。
那時候,港城賭錢屬于違法,zf也沒有發放牌照建賭場。各大幫派為了賺錢,隻能在“紅燈區”做一些非法生意。鬥金,就是其中之一。
18歲的莊嘉軒雙手交叉,一臉嚴肅:“按理說,你們把他領養回家,肯定調查過,但這小孩比我玩得還野……”
“你看啊,學校裡裝透明人,放學去飙車賺錢,賺錢以後幹嘛呢——去賭場……他怎麼能每回都那麼出人意料呢?”
莊嘉軒這則八卦很勁爆,說着說着,渾身發熱,他擦擦汗繼續道。
“哎,你記得黃宇他們家麼?”
黃家,十幾年前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後來,因為黃宇賭博,順風翻盤,一路輸到家破人亡。
“他們家不也是幹□□起家的?我感覺,家裡做這種生意的多少有點賭徒DNA。你說,那小崽子家裡做賽車□□的生意,車技就那麼厲害,那賭術會不會也很厲害?”
“他可能不止是車神,還是個賭神!”
莊嘉軒模仿電影裡的“賭神”摸撲克牌的動作:“不如我們也去鬥金看看?”
陳宗禮反問:“看什麼?”
“看看你弟有沒有賭神風範啊!”莊嘉軒看熱鬧似的,撞撞他的肩,“你這個當哥的,賽車你不管,賭錢呢?管不管啊?”
陳宗禮看他一臉不懷好意,皺眉:“你到底輸了多少錢?咬着他不放有意思?”
莊嘉軒被紮到心,“啧”了聲:“關鍵是那小子實在是……太另類了。15歲的學生出入那種地方,太不像話……”
“你小學沒畢業就想當古/惑/仔/,你也挺不像話的……”
陳宗禮說完這句話,冷冷看了莊嘉軒一眼,沒再說話。
彼此做了那麼多年朋友,對太子爺的脾氣再熟悉不過。在他面前可以口不擇言,但不代表他沒有邊界。一旦觸碰他心中重要的人和事,他就會開口警告。
讓莊嘉軒感到疑惑的是,陳一諾在他心中的位置那麼高了?
陳宗禮拿起喝光的空瓶,做了個标準的投籃動作,“Chua”地一聲投入幾米外的垃圾桶,完美命中。然後拿起校服,朝教室方向走。
莊嘉軒看着他的背影,歎了口氣。他跟陳宗禮從小學一起長大,陳宗禮總是擁有高于同齡人的智慧和城府。他喜怒不形于色,喜惡也不形于色,像一團絢爛的迷霧,讓人摸不着,猜不透。
這樣神秘的人,現在又多了一個陳一諾。他喃喃: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莊嘉軒朝他喊道:“喂!那到底去不去啊?”
陳宗禮手指比了個“七”,意思是晚上7點。
旁邊的同學被他喊聲吸引過來,笑嘻嘻問:“去哪兒?軒哥!求帶~”
莊嘉軒摸了摸寸頭,随便應付道:“去~看~賭~神!”
……
晚上,陳宗禮換了一身休閑服,跟莊嘉軒在岚楓山賽車場碰面。
約定時間差不多,莊嘉軒穿了一身廓形西裝,頭上噴了摩絲,企圖把短小的寸頭硬抓成大背頭。
陳宗禮上下打量他的打扮,掏出手機給他播了首《ACE In The Hole》——賭神出場曲。
“dadada……”音樂響起,莊嘉軒很受用地甩了甩西裝下擺。
還朝他挑眉:“要不是我姐讓我讀書,古惑仔是我的第一志願,賭神就是我的第二志願。”
陳宗禮關掉音樂,一臉嚴肅看着他:“要不是你姐讓你讀書,你早就被砍死在外頭了。”
說完,推着這位“賭神”,朝堕落街“鬥金”賭場走去。
“鬥金”門口站着幾個古惑仔,染着五顔六色的頭發,被保安攔在外面,說他們是未成年不讓進。莊嘉軒人脈廣,隻點頭打個招呼,就有人帶他們進去了。
莊嘉軒不忘拉仇恨,指着那群五顔六色說:“未成年古/惑/仔也是未成年!不許來賭場,浪費時間又浪費錢!”
陳宗禮一臉無語地跟在他身後:“訓導主任是你第三志願吧?還挺積極陽光……”
莊嘉軒立馬變了臉:“嘿!你這個提議不錯,我今晚就加上。”
……
“鬥金”的門面是一家正兒八經的酒吧,進入燈光昏暗的負一層,才是真正的賭場。
賭場的整體布置跟合法賭場差不多:一排排老虎機,一張張圓桌,得體的荷官,以及讓人沉淪的紙醉金迷。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來“鬥金”。
他們成年之後,賭桌上的東西也成了一門課程,會用到商場應酬上,所以他們都要涉獵。但,僅限作為應酬手段,不允許沉迷,這是不成文的鐵律。
“鬥金”人多眼雜,陳宗禮又身份特殊,為了不惹麻煩,莊嘉軒提前打點進了一個包間。
包間燈光比大廳昏暗,但有落地窗,正好對準賭廳出入口,陳宗禮故意選了靠窗的座位,邊玩□□,邊守株待“卷毛”。
等了大概一小時,小卷毛終于出現。
進門時,依然是低配版本的打扮:厚瓶底眼鏡,背着書包,低着頭跟在古惑仔“大飛”和他的小弟身後。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卷毛是被大飛的霸淩對象。
“大飛最近成青城幫二把手了,這人不好接近的。陳一諾這小崽子來港城還不到三個月,怎麼就跟他混熟了,不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