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是她第一次碰到溫皎哭。
她之前認識的溫皎,無論遇到什麼麻煩事都能第一時間冷靜下來解決。
她習慣了遇到困難向溫皎求助,不知不覺間忘記了,溫皎和她一樣,還隻是個生活在象牙塔未踏入社會,會難過、會哭泣的少年。
溫以蓮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那就去找她。”
周子顔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溫皎在哪裡。”
她不知道該去哪裡找溫皎。
其實在學校溫皎也遇到過很刻薄的教授故意找她麻煩,可每次遇到棘手的事情,她都找不到溫皎。
她嘗試過給溫皎發消息詢問她在哪,但溫皎習慣在遇到問題的時候斷掉手機和網絡,獨自一個人思考。
她收到回複的時候,溫皎又變回了平時那個沉着冷靜的溫皎。
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周子顔一直注視着溫皎。
所有人中她也最了解溫皎,同時也知道,溫皎從未敞開心扉。
“想找她就去最高的地方。”
“啊?”周子顔愣了下。
溫以蓮目光望向霧蒙蒙的窗外和白雪籠罩着的大地。
語氣笃定。
山頂。
白雪皚皚的山頂伫立着一方亭,山腳下的寺廟的鐘聲敲響,老和尚跪坐在蒲團上誦讀經文,溫皎站在這座城市最高的地方向下眺望,隻能看到一望無際的白色和渺小的高樓。
這樣的寂寥讓她的心重新變得空蕩,腦海不再不受控制地浮現記憶的碎片,她閉上眼睛享受着這身心的甯靜。
遠處傳來的誦經聲,讓她的靈魂似乎抽離了身體,淡淡的禅意讓她重新掌握自己的情緒,無喜無悲地面對一切。
這是她習慣的面對痛苦的方式。
“溫皎!”一聲遠處的呼喚,打斷了她的禅思。
溫皎猛然地睜開眼睛,向下望去,一個黑點不斷向她靠近。
“溫皎,你在這裡嗎?!”有人高聲喊道。
寂寥的白雪,空蕩的山峰,漸暗的天色,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回聲。
周子顔有些害怕,雙腿顫抖,但還是固執地擡腿,又向前邁上一級台階,仰望着空寂的山頂。
“溫皎,你在這裡嗎?”
惡劣的天氣,高聳的山峰迎來了第一位攀爬的客人。
溫皎是從後山乘坐纜車上來的,前山的台階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雪,台階的側翼凝結成冰,稍有不慎就會滑倒跌落,就連本地人都不敢輕易在這樣的天氣從前山向上爬。
溫皎盤坐在亭間,她聽出了那是周子顔的聲音,覆蓋着霜雪的長睫微微顫動。
周子顔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撲去,伴随着“哐當”的物體碰撞聲,山下傳來女聲忍痛的悶哼。
溫皎終于再也保持不了沉默,她站起身,望向距離她還有一段距離的女生。
“周子顔?!”
原本在揉着腳踝的女生驚喜擡眸,一時間忘記了疼痛,她立刻從台階上爬了起來,高高舉起一隻手,用力地大幅度揮舞:“溫皎,是我!”
即使還隔着一段距離,溫皎也能看清她此時的狼狽,她喉頭一哽。
周子顔很瘦弱,體能也不好,也不喜歡運動,體育課要靠平時分撈才能及格。
現在卻為了找她,爬了這麼危險的山。
“你站在那裡别動,我來找你。”溫皎對山下喊道。
周子顔固執地搖了搖頭,一步一頓地往上爬。
渺小的身影似乎風一吹便會摔倒,她的腳印踩在積雪上,小心翼翼地避開薄冰,随着時間的流逝,黑色的小點逐漸靠近,溫皎看清了周子顔的臉。
小而精緻的一張臉埋在羽絨服的衣領下,長而密的睫毛挂滿霜雪,凝結成珠,閃爍着寒光。
她低垂着頭,專心看着腳下的路,小心翼翼地避開凍成冰的地方,帽檐之下,耳朵被凍得通紅腫脹,她走的很慢,步伐因為受傷而有些踉跄。
溫皎站在那裡,靜靜地看着她,心頭湧上一股莫名的情緒,讓她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
不是靈魂抽離身體,俯瞰一切虛無的平靜,而是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複雜情感。
因為有一個人不顧危險,跌跌撞撞地朝她走了過來。
“找到你了。”
周子顔興奮地岔開腿,四肢舒展開,揚起一張笑臉,笑容有些傻氣,溫皎感覺自己的眼眶泛起淡淡的酸澀,她學着她的動作,張開了手臂。
對面的人明顯愣了一下,溫皎唇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她向前邁了一小步。周子顔用手揉了揉眼睛,撲進了她的懷裡。
“我終于找到你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