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顔的扭傷去醫院檢查過,醫生拍完X光确定沒有傷筋動骨後,就隻開了些外用的藥,不到兩周時間,周子顔就又活蹦亂跳了。
廚房裡。
周子顔皺着眉,低頭查看菜譜,确定沒問題後,她帶着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把油倒了進去。幾乎是入鍋的一刹那,油就噌一下子就飛濺出來。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扔掉炒菜的鏟子,腳步後撤。
“怎麼辦,溫皎,要不我去拔電源吧。”
有幾滴油濺到她的小臂上,周子顔捂着小臂,一臉恐慌,仿佛看到了洪水猛獸一般。
溫皎站在她旁邊,無奈地歎了口氣,從廚房的台子上拿起被扔掉的鏟子,走到迸濺的油鍋前。周子顔急忙拉住她:“别去,這個油很燙,會嘣到你的!”
“沒事。”
周子顔的有錢程度衆人皆知,但溫皎實在沒想到,她是生活白癡。
昨晚從丹頂鶴的栖息地回來的路上,她們途徑了一片濕地,枯黃的蘆葦被大雪冰封,周子顔一臉好奇地問導遊這是不是水稻,引來遊客們的一陣哄笑。
溫皎調低電磁爐的熱度,從油壺裡又倒了一點油在勺子裡。周子顔一臉驚恐:“你怎麼還往裡加啊。”
溫皎沒說話,隻是淡定地把油加進鍋裡,在加入的瞬間油飛濺了一下,但很快就這股氣勢就奄息下去。溫皎再次把火調小,等到油變熱,她将處理幹淨的魚加了進去,鮮嫩的魚肉兩面被炸的金黃,鍋裡飄出淡淡的清香。
周子顔在溫皎的指導下調配了一碗料汁,在溫皎鼓勵的注視下,她舉着鍋蓋擋在臉前,将蔥姜蒜等配料和料汁一起倒了進去,魚被激發出了撲鼻的香味。
這一次油沒有再飛濺。
周子顔愣了下,漂亮的杏眼驚喜地亮起,溫皎肯定地對她點了點頭。她再接再厲地接過鏟子,費力地将魚翻了面,溫皎在一旁輔助,幫她往鍋裡加水,蒸煮菜肴誘人的香氣頓時飄滿整間屋子。
端盤上桌的時候,周子顔站溫皎的旁邊,離得很近,幾乎要将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笑得很開心,像一隻陽光下伸展四肢,一臉餍足的橘貓。溫皎垂眸看着那顆毛茸茸的腦袋:“隻是做個菜而已,就這麼高興?”
周子顔托着臉,傻笑着盯着她:“不是因為做菜高興,因為是和你一起才高興。”
如果時間能靜止,她甚至願意就停在這一刻。
溫皎:“......”
溫皎被她的直白吓到,有意地避開她赤.裸裸目光,隻道:“......快吃吧。”
不自覺間,耳朵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绯紅。
“好。”周子顔剛拿起筷子。
“嗡——”放在桌面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看向亮起的屏幕。
【來電】周娜
周子顔眸色微暗。溫皎側眸望過來,她急忙按暗屏幕,沒讓溫皎看到來電通話。
“怎麼了?”溫皎問。
“沒什麼。”周子顔笑了下。
她夾起一塊魚肉放進溫皎的碗裡:“快吃吧,我們今天還要開車去溫泉山莊呢,那麼遠的地方,一路又都是荒蕪的樹林,你是主力司機必須好好補充體力。”
吃完飯後,溫皎先下樓去熱車,留下周子顔一個人鎖門。
卧室裡。
周子顔攥着手機猶豫了很久,到底還是回撥了那通來自于姐姐的未接來電。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并不清晰的女聲。
她的四周伴随着嘈雜的說話聲,甚至還有酒杯碰撞的聲音。
周子顔想到周娜可能是有應酬,想速戰速決,便道:“姐,是我,打電話找我有什麼事嗎,如果不是急事我們微信上聊吧。”
聽到她的聲音,接電話的人明顯愣了下。
周娜語氣急促:“你先别挂斷,等我一下,我換個地方和你說。”
電話裡傳來高跟鞋踩踏高檔瓷磚發出的嘎吱聲,有些緊迫,周子顔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周娜來到宴會外,四周安靜下來後,她質問道:“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家裡急瘋了,哪哪都找不到你人,趕緊回來,今晚要在程家辦慶祝宴會,你這個當未婚妻的必須要到場。”
周子顔沉默片刻:“姐,我說過了。”
“我不喜歡程俊風,我不想和他訂婚,而且我人在B省不可能今天晚上趕回去。”
“你人在B省?!”電話另一端的女人情緒明顯激動起來:“你怎麼跑去那種地方了,那種落後的城市。”
“不對,周山晟不是把你的卡停了嗎,你哪來的錢?”
周子顔抿了抿唇,撒謊道:“找人借的錢。”
“不可能。”周娜斬釘截鐵:“你認識的那些富二代們家裡都打過招呼了,不可能借給你錢,哪怕一百塊都不可能借。”
周子顔咬住下唇:“錢是我A大的同學借的。”
周娜愣了下,似乎沒料到這個答案,略微思索後,她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當年實在沒想到周子顔保送到A大這件事會給家族帶來這麼大的不确定性,這個從小就順從聽話的妹妹,因為一次叛逆,四周逐漸形成了一個他們無法完全掌握和控制的圈子。
周娜放軟了語氣,開始打感情牌:“小顔,你不能這麼任性,你得考慮家裡,姐姐們都是這樣過來的,程氏手裡有我們需要的技術,周氏也有他們需要的流動資金,而且程俊風本人也很優秀,完全配得上你,是不是?”
“你想想你從小到大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樣不是最好的,豪車豪宅遊艇你想要什麼家裡沒給你買,那些大牌的新品都是第一時間送到你手裡的吧。”
“為什麼你能擁有這些,還不是因為你是周家人。”
周娜放低姿态規勸道:“顔顔,周家的财産也有你的一份,哪怕你真的不喜歡程俊風,日後等公司發展穩定下來再離婚也不遲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周娜懷疑對方是不是已經挂斷了,她按亮屏幕發現通話還繼續着,隻是另一頭傳來的喘氣聲漸漸沉重。
“那麼,如果我不要這份财産了呢?”
.
室外。
周子顔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溫暖的車裡。溫皎踩下離合,發動汽車,随口問了句:“怎麼這麼久?”
周子顔動作頓了下,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鬧肚子了。”
溫皎盯着她微紅的眼角:“嚴重嗎,要不要去藥店買些藥,溫泉酒店開在很偏僻的一個鎮上,那裡醫療應該不會方便。”
周子顔搖了搖頭:“沒事,不嚴重的,我們走吧。”
冬日暖陽照在冰封的土地上,鏟雪車發出低沉的轟鳴聲,将厚厚的積雪裝進儲雪箱裡,雪地裡留下車輪深深的轍痕,露出了黑色柏油路的本來面貌。
溫皎開着車穿梭在高速公路上,路的兩側有還未融化的積雪,周子顔扣着安全帶坐在副駕駛,目光落在窗外,看起來心事重重。
這讓溫皎有些不習慣,周子顔是内斂的,但在她身邊對方總是像一個小太陽。
熱鬧的。
溫暖的。
隻看着她的太陽。
溫皎從車裡的儲物箱裡拿出一個柑橘放進心事重重的女生懷裡:“暈嗎?”
周子顔愣了下,抿唇搖了搖頭。
她握住懷裡的柑橘,金黃色的柑橘皮散發着清冽的果香,沁人心脾。
自從上一次周子顔暈車後,溫皎就在車裡預備了暈車藥和新鮮的水果。
想到剛剛周娜的話,周子顔握着柑橘的手驟然收緊。
橘子黃色的汁水滲出橘皮淌入手裡,冷冰冰的,周子顔忽然開口。
“溫皎。”
“嗯?”溫皎目視前方,拐過高速的第一個轉彎口:“怎麼了?”
“如果有一天我...”周子顔咬住下唇,說不出口。
溫皎平靜的眼眸望了過來:“什麼?”
周子顔别過臉,低垂着眼眸:“......沒什麼。”
她其實想問,如果有一天她沒有錢了,不是什麼豪門大小姐了,溫皎還願不願意繼續和她做朋友,或者更近一步地發展。
周子顔望着窗外孤獨而盛大的雪,透過一層玻璃她甚至能嗅到這片堅硬土地的寒意,她剛才很想不管不顧地問出那個問題的答案。
然而,就像她過往二十年的人生,還是在最後的關頭怯懦了。
她害怕得到否定的回答。
從童年起,她的人生就和家族緊緊地糾纏在一起,她慶幸過,也痛苦過,甚至默默反抗過,但命運饋贈的禮物暗中标好了價格,這份血脈相連的糾纏,她非死不得解脫。
周子顔眼神黯淡下來:“溫皎,我接下來可能得先回一趟...”
時間仿佛凝固在此刻,輪胎發出尖銳而刺耳的刹車聲,周子顔被一雙無形的手猛地推向前方,安全帶緊緊勒住了她的胸膛,傳來一陣窒息般的壓迫感。
“這是怎麼了?”周子顔語氣驚慌。
“我們被攔住了。”
溫皎透過擋風玻璃凝視着攔在她們正前方的面包車,表情嚴峻。
面包車裡下來了五六個腹臃牙黃的中年男人,溫皎按下了控制台鎖車的按鈕,周子顔抓住了溫皎的小臂,嘴唇微微顫抖。
領頭的男人臉上有一道刀疤,嘴裡叼着煙,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敲了敲車窗。男人把燃燒着的煙按在上面,煙灰沿着擋風玻璃掉進車窗的縫隙,他一臉的不耐煩:“交保護費,不然就把車給你砸了。”
聽到要錢,周子顔反而松了一口氣,立刻道:“要不給他們吧?”
道路被荒蕪人煙的樹林夾在中間,遠處隻有幾間廢棄的工廠,這裡距離溫泉山莊還有大概二十公裡,太陽已經落山,四周黑漆,隻能聽見發動機引擎的聲音。兩個人雖然有車,但也免不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