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闆上都是血。
周子顔的手杵在血泊中,掌間的溫度比地闆還要冰涼,鮮紅的血順着她的額頭流淌到下颌,血珠沿着下颌線滴落,染紅了她雪白的襯衣。
她表情呆滞,腦海裡的記憶如碎片般閃過。
陳行是她埋在周家地下賭場的線人之一。
一個起初抗拒,後來被高薪打動,被她收買的賭場邊緣人物。
“我隻是一個在賭場打工的,要不我還是幫你聯系我們主管吧。”
“哎,我們這些人天天讨論的小道消息都是沒譜的。”
“我聽主管說周成手下的房地産公司在招新的材料商。”
“上個月初周娜旗下的食品工廠換了一批新原料”
陳行一直以來給她提供的消息大多是些瑣碎的公司動向。
起初她并未在意,直到她派去周成和周娜公司的人帶來消息,她才發現這些消息不是空穴來風,更加重視陳行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
昔日的對話在耳邊回蕩,周子顔猛地擡頭,撞進周山晟渾濁銳利的黑眸,這才恍然大悟。
“你算計我。”
她從一開始就被做局了。
周山晟冷笑一聲,坐下來抿了一口茶水,厭惡地把茶潑到地上,語氣意有所指:“這麼爛的茶也好意思拿回家。”
周子顔雙腿發軟,想站起來卻渾身無力,她的小臂因為慌亂不停地在顫抖。周山晟冷漠地看着她:“如果這種演技能騙過我,周家早就死了成千上萬次,哪裡還會有你今天養尊處優的生活。”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因為路曉晨那個女人的事一直記恨着我?”
周子顔癱軟在地,一直在強忍着不讓眼眶裡的淚掉下來。聽到母親名字後,她還閃着淚光的眼睛忽然擡起,狠狠地瞪着周山晟:“你不配叫我母親的名字!”
周山晟看了她一眼,重重地撂下手中的茶杯,瓷器和底座碰撞出清脆的碎裂聲。
“陳行。”周山晟沉聲道。
一個賊眉鼠眼的寸頭男人從大堂的客房裡走出來:“老爺。”
周子顔怨恨的目光落在男人坑坑窪窪、令人作嘔的臉上。
“把她帶到西郊的那棟别墅裡,所有的通訊設備全部沒收,你負責這件事。”
陳行賊笑:“是。”
他靠近周子顔癱倒的位置,想把她拖到車上,剛碰到對方的手腕。周子顔的目光忽然落在兩人瞬間交彙的肌膚上,緊接着冷笑了一聲。
“我艹。”
男人肮髒的血噴濺出來,有幾滴濺落在周子顔的唇邊,周子顔厭惡地皺眉,嫌髒般地往地上淬了一口。
陳行的手背鮮血淋漓,右手被徑直咬下一塊拇指大小的皮肉。
他疼得呲牙咧嘴,上蹿下跳:“我的手,我的手——”
“快送我去醫院,醫院——”
周山晟微微皺眉,一點小傷大喊大叫,太沉不住氣,到底還是賭場沒什麼文化的打雜工,他剛要開口,眼眸垂下時看到了癱軟在地上的周子顔。
腦海中的記憶不由自主地浮現。
一個瘦弱的女人渾身無力地癱跪在地上,鮮血滲透了她的衣裳,單薄衣服下瘦骨嶙峋的脊背挺的筆直,看他的目光卻無比的怨恨。
一個讓他有些幻視的畫面。
現在的周子顔像極了路曉晨。
唯有一點不同。
周山晟靜靜地注視着一臉憤恨的周子顔,心底驟然劃過一絲名為擔憂的直覺,但很快閱曆帶來的傲慢就取代了這一瞬間的靈感。
老宅的地闆上淌了滿地的鮮血。
除了周子顔額角滴落的那些外,大部分都來自陳行撕裂的靜脈血管。
周家老宅周邊無比的靜谧,隻有血流不止的陳行在尖叫着讓司機開車送他去最近的私立醫院,傭人和管家手忙腳亂地來回奔波。
周山晟和周子顔對視良久,在一片慌亂的腳步聲中,周子顔忽然開口。
“周山晟。”她的聲音有些啞,但蒼白的唇把每一個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你不得好死。”
周山晟靜默了片刻,忽然大笑起來。
他唇邊有譏諷的笑意:“很早以前也有人這麼詛咒過我。”
他拄着拐杖站了起來,走到周子顔的身側,鮮紅的血弄髒了拐杖的尖頭。
“你猜後來發生了什麼?”
“這個人死了很多年了,屍體都化成灰燼,而我——”
“還活的好好的。”
有力的大手鉗住她的下颌,周子顔被迫擡起頭,看着周山晟洋洋自得的眼神,她忽然揚起一個燦爛的笑,笑得周山晟眉頭逐漸皺成一團。
“你笑什麼?”他問。
“禍害遺臭萬年,我可沒說你活的不夠長。”周子顔笑靥如花。
“我說的是你會慘死,死得凄慘,死得屍骨無存。”
“你的名聲會讓每一個路過你墳頭的人都會惡心到忍不住啐上一口。”
周山晟的表情冷了下來,周子顔依舊笑着看他。
“把她帶到西郊的别墅關起來,先餓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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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國。
“溫總,恭喜上市。”
“小溫真是年輕有為,看來我們華爾街要有新貴了。”
“沒有選擇矽谷作為總公司的設立地,我還是覺得太可惜了。”
“溫總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慶功宴結束後一起喝一杯?”
“喝一杯就算了,還是讓溫總多休息吧。”
“也是,溫總年輕有為,但還是不要累壞了身體。”
一陣寒暄過後,溫皎淡淡一笑:“公司剛剛起步,股價在市場上不穩定,有足夠的技術支撐才能走的更加長遠。”
她婉拒了對方的邀約:“下次再聚吧。”
夜幕低垂,43層的大廈燈火通明,埃裡克把溫皎送上車,溫皎準備離開,埃裡克忽然抵住了即将關上的車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Evelyn。”埃裡克語氣憂慮。
溫皎平淡地看着他,埃裡克靠着敞開的車門,松開她的手臂,将雙手環抱在胸前:“你别怪我多管閑事。”
“你的狀态很差需要休息。”埃裡克盯着溫皎蒼白的臉,微微蹙眉:“......而不是跨越十六個時區趕往另一個國家。”
“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埃裡克。”
溫皎的回答很簡練,卻讓埃裡克想不到再勸她的理由。
今晚是慶功宴,出場的科技巨頭們都西裝革履,但溫皎卻穿的很随意,一條簡單的牛仔褲和一件輕薄的黑色羽絨服。
巴掌大的臉埋在衣領裡,隔着老遠都能感覺到她的疲倦,以及那正在向外散發熱氣的臉蛋。
埃裡克不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溫皎抿唇不語。
一個月前,她的郵箱收到了一條匿名消息。
匿名人使用了最新的技術,隐藏了所有相關信息,她隻能确定對方的IP地來自國内。
對方的匿名消息很簡單,是一封請柬。
程氏集團繼承人程俊風和周氏集團千金周子顔的訂婚請柬。
訂婚時間在今年年末的晚上八點。
地點在A市最豪華的班爾溫德酒店。
發信人很惡劣地故意PS了一張圖片,一張即将訂婚的夫婦相互微笑對視的照片。
程俊風一身黑色西裝,笑的春風得意,周子顔則穿着紅色旗袍,害羞低頭,俨然一副羨煞旁人的恩愛夫妻模樣。
如果沒有這張有PS痕迹的圖片,溫皎或許會更相信一點,她很快就無視掉了這封郵件。
直到最近一周,她收到了駐留國内的工作室員工發來的消息。
“溫總,我們收到了來自程氏集團的邀請,請問是否要派人參加程周兩家的訂婚宴。”
重心轉移到國外後,溫皎明面上解散了工作室,實際上工作室分散成各個小公司,在國内分别朝不同的方向擴張發展。
其中發展最好的一個在國内已經有了中等水平,收到程氏示好的邀請,也在情理之中。
她唯一沒想到的是周子顔真的要和程俊風訂婚了。
工作結束後的深夜,溫皎在淩晨時分躺在床上,她看着手機裡沉寂許久的聊天框,輾轉反側。
M國的深夜是華國的中午。
她措辭了很久,最終還是給周子顔發了消息。
【溫皎】:在嗎?
回應她的一個感歎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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