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四處張望了一下,表情有令人費解的糾結,但他還是邁着步伐走到電線杆附近,用污穢的指甲挑起女人白淨的臉,像個流氓一樣說着台詞。
“啧啧啧,晚上出來撒個尿,沒想到能碰到這麼好的貨色。”
“你要幹什麼?”周子顔張開嘴巴,這才發現她的嗓子裡全是一股生鏽的血腥味,她擡起手将嘴裡的異物吐了出來。
一顆松動的牙齒。
“幹什麼?”男人壞笑着,“當然是把你賣到深山裡給男人當老婆了,你這麼漂亮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不寒而栗,周子顔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沒有盡頭的冰窖。
男人離她越來越近。她扯着破爛的嗓子喊救命,一邊撐着手害怕地後退。
小巷裡一片寂靜,周子顔喊破了嗓子,期望她的呼救聲能驚動一公裡外的熱鬧街區,那是她獲救的唯一希望。
男人像是一個喜歡折磨獵物的獵手,始終獰笑着維持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
“我改主意了,你這麼漂亮,我應該把你賣給 A 市那個離過七次婚的老頭,他一定能出個好價錢。”
男人露出惡心的笑容。
心中的害怕達到極點,周子顔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站不起來,隻能一個勁後退,淚水打濕了她貼身的衣襟,恐懼讓她渾身戰栗,呼吸急促,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終于被逼到絕路,沒人聽到她的呼救,她的後背靠在小巷兩側廢舊的牆壁上。
充滿惡意的男人離她越來越近,小巷裡響起女人的尖叫聲。周子顔感覺好像有一把無情的大手将她牢牢按住,淩遲着她身上每一塊流着冷汗的皮肉。
小巷傳來了汽車的電喇叭聲,震耳欲聾,響徹整個街道。
“我操。”男人被吓得跳了起來,但看到車牌号,他卻松了一口氣。
一輛加長林肯開進了小巷。男人松開拎着女人衣領的手,惡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似乎是埋怨她的尖叫聲吸引來了車輛。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算你走運,有好心人來救你,媽的,老子就住在這個街區,别讓我下次再碰到你。”
周子顔并攏雙腿靠在牆邊,突如其來的暴雨将她整個人都淋濕,她的衣襟被扯得破破爛爛,手臂上有被鉗制住的青紫,額頭處結痂的傷疤,幹涸的殷紅血迹被雨水沖淡顔色。
昏倒前,她看到的最後一幕是一個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推開車門,她打着雨傘,步伐急促,朝着她的方向走來。
醫院。
昏迷的病人已經蘇醒,目前情緒穩定。溫皎坐在病床邊給周子顔喂粥。
“……子顔。”溫皎無奈地放下碗,白色的瓷勺磕到碗沿處,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你需要的是食物。”溫皎歎了口氣,“你一直盯着我,食物也不會自動跑在你肚子裡。”
周子顔靠在私人醫院病床的床頭上,她額頭處被縫了兩針,醫生幫她用繃帶包紮止血,又打了一針破傷風。此時她躺在床鋪上,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人。
“……子顔。”
周子顔攥着溫皎的褲子,她的手指彎曲着,不敢抓得太緊,卻始終維持着随時能抓住對方,緊繃着的狀态。
旁邊的女護士看到這一幕輕笑一聲,“溫小姐,這位女士好黏着你呀,真是一刻也不想和你分開。”
溫皎唇角不自覺地勾起,端起手裡的粥,用嘴輕輕地吹着,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護士滿腦子冒粉紅色泡泡,“你們一定是情侶吧!”
周子顔攥着溫皎褲腿的手指驟然收緊,很快她就看到溫皎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周子顔感覺自己整顆心都被提了起來,又是那種從天堂掉進地獄的感覺。她感覺自己的胸口好像湧上來一股怪異的壓抑感,卻說不清楚那來自于什麼。
溫皎撂下盛着白粥的碗,“我們不是情侶,我已經結婚了。”
“啊。對不起。”護士手足無措地道歉。溫皎卻始終沒再給過對方一個好臉色。
周子顔臉色蒼白,她抿了抿唇,想要開口,讓開錯玩笑的護士沒那麼尴尬。這時,vip 病房的門卻被人推開了。
一個男醫生拿着病曆本走了進來,他邊走邊說,“三号病人是吧,你的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身體上沒有大礙,最近幾天就可以……”
醫生的話音未落,不算開闊的病房裡突然響起了女人的尖叫聲。溫皎微微一愣,周子顔在看到男醫生進來後,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失聲尖叫。
“周小姐,周小姐?!”護士急忙上前摟住突然失控的病人,用手掌輕撫她的後背,“沒事的,沒事的。”
“他是醫生不是壞人。”
醫生站在病床附近手足無措,尖叫聲持續了整整三分鐘。整個病房裡,僅剩下一個理智清醒的人。
溫皎面無表情地看着醫生,“張醫生,你可以出去了。”
張醫生拿着病曆本,眉頭皺得越來越深,“她這個情況很可能會是創傷後的應激症,必須立刻進行心理幹預,否則病人這輩子可能都會受到影響。”
“她沒有問題。”溫皎平靜地拿起白色瓷勺,吹了吹早就涼透了的粥。
“怎麼可能沒有問題?!”醫生滿臉不解,“溫總,您是我們醫院的投資方,我必須對您帶來的病人負責,我還是建議立即對病人進行心理幹預。”
醫生固執地看着面前從頭到腳無一處不精緻的女人,卻在觸及那淡漠的眼睛時,讀懂了背後的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