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麼辦?”香秀問。
葉斯林從濕衣服的口袋裡摸出幾樣東西,攤在桌上:一枚素淨的銀戒指,一個小玉佛,還有幾張濕漉漉的紙币。
他把這些東西往香秀面前推了推。
“這些……都給你,能不能讓我在這兒住幾天?等我記起點什麼,立刻就走。”
他的聲音裡帶着懇求,卻又保持着一種奇怪的尊嚴,仿佛不是在乞求收留,而是在談一筆交易。
香秀看着那幾樣東西。
戒指很普通,玉佛看起來晶瑩剔透,倒是值些錢,紙币加起來不超過五十塊。
“收起來吧,”香秀擺擺手,“我家就我一個人,空着一間客房,你要住就住,用不着給錢。”
葉斯林固執地搖頭:“不行,我不能白住。”
香秀歎了口氣,拿起那枚銀戒指看了看,随意道:“行吧,這個我收下,其他的你自己留着。”
香秀把戒指揣進圍裙口袋,“熱水燒好了,你去洗洗,我給你找條新毛巾。”
浴室是後來加蓋的一間小屋子,簡陋但幹淨。
香秀從櫃子裡找出一條新毛巾,一套幹淨的衣服,灰藍色的,洗得發白但很柔軟。
“給,換這個,”她把衣物遞給葉斯林,“可能有點小,你将就着穿。”
葉斯林道了謝,接過衣物進了浴室。
很快,水聲響起,伴随着蒸汽從門縫裡鑽出來。
香秀坐在堂屋裡,聽着那水聲,突然有些不自在。
這房子已經很久沒有另一個人的聲音了,更别說是男人。
她起身去收拾客房。
說是客房,其實就是她爹生前住的屋子,自從老人去世後就很少用了。
香秀每隔幾天就會打掃一次,所以還算幹淨。
她從箱子裡找出被褥鋪好。
窗外的雨已經小了,隻剩下零星的滴答聲。
浴室門開了,香秀擡頭看去,然後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站在門口的男人,和剛才那個狼狽不堪的流浪漢判若兩人。
濕漉漉的黑發垂在額前,襯得皮膚越發白皙,那套舊衣服穿在他身上确實有點小,露出一截手腕和腳踝,更顯得他身高腿長。
那張臉更是讓人挪不開眼,輪廓分明,鼻梁高挺,唇形優美,尤其是那雙眼睛,在洗去污垢後,竟顯得光彩熠熠。
香秀感覺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她今年二十八了,在屯子裡已經算是老姑娘,平日裡見的不是五大三粗的莊稼漢,就是滿身魚腥的漁夫,何曾見過這樣俊秀的男人?
“那個……客房收拾好了。”香秀慌忙移開視線,指了指裡屋,“你睡那兒。”
葉斯林點點頭,卻沒有立刻過去。
他站在堂屋中央,環顧四周。
“你一個人住?”他問。
“嗯,爹媽前幾年都走了。”香秀簡短地回答,不想多談。
葉斯林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沒再追問。
他走到香秀面前,鄭重地說:“謝謝你,林小姐。”
“叫我香秀就行。”香秀擺擺手,“屯子裡沒那麼多講究。”
“香秀。”葉斯林念出她的名字,聲音低沉,莫名好聽。
香秀突然覺得臉有些發熱。
“你……早點休息吧,有事喊我,我睡隔壁。”
葉斯林再次道謝,轉身進了客房,輕輕帶上門。
香秀站在原地,聽着門關上的聲音,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沿發呆。
今晚發生的一切太不真實了,暴雨、傷痕、美男子……香秀摸了摸圍裙口袋裡的戒指,若有所思。
二十八歲了。
香秀望着窗外的月光,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獨自生活了這麼久。
屯子裡的姑娘們像她這個年紀,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不是沒人來說媒,可要麼是死了老婆的老鳏夫,要麼是遊手好閑的二流子,她甯可單着。
現在家裡突然多了個年輕英俊的男人,雖然來曆不明,但看着不像壞人,若是……香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在想什麼?人家隻是暫住幾天,等恢複記憶就會離開。
再說了,誰知道他是什麼人?萬一……
香秀搖搖頭,強迫自己停止這些胡思亂想。
她換了睡衣,吹滅油燈躺下,卻怎麼也睡不着。
牆那邊傳來輕微的響動,是葉斯林在翻身。
這房子隔音不好,她能清晰地聽到每一個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香秀迷迷糊糊剛要睡着,突然被一聲壓抑的驚叫驚醒。
她猛地坐起身,仔細聆聽,是從客房傳來的。
香秀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走到客房門外。
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呓語:“不……不要,快跑……”
香秀皺眉。
她猶豫着要不要進去,這時裡面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人摔在了地上。
“葉斯林?”香秀輕輕敲門,“你沒事吧?”
沒有回應,隻有粗重的喘息聲。
香秀一咬牙,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