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渾身一僵,緩緩轉頭,對上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葉斯林。
他看起來憔悴了許多,下巴冒出胡茬,但确實是活生生的葉斯林。
葉斯林迅速關上院門,落闩,然後雙手捧住她的臉,急切地檢查:“他們有沒有傷害你?”
香秀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三個月不見,他怎麼還能這樣突然出現?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葉斯林等不到回答,更加焦急,雙手順着她的肩膀滑到手臂,又檢查她的手指,仿佛在确認每一寸骨肉都完好無損。
“那天那個找你的人,長什麼樣?多大年紀?穿什麼衣服?”他聲音沙啞,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掐得香秀生疼。
這疼痛終于喚醒了香秀的神志。
她猛地推開葉斯林:“放開我!”
葉斯林被推得後退兩步,眼中閃過一絲受傷,但很快又被焦急取代:“香秀,這很重要,告訴我那個人的樣子。”
“憑什麼?”香秀的聲音顫抖着,積蓄三個月的委屈和憤怒如火山爆發,“我憑什麼告訴你?你不是說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嗎?你又來做什麼?就為了問我那個人長什麼樣子?那我告訴你,我不知道!我眼瞎看不到!”
葉斯林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上前一步想抱她,卻被香秀躲開。
“香秀,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香秀的眼淚終于決堤,“解釋你早就記起來了甚至早就跟家人通信了卻始終瞞着我?解釋你怎麼忍心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對我說那些無情的話?還是解釋你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她抹了把眼淚,轉身就要去開門,“我要去出攤了,請你離開。”
葉斯林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香秀,我有苦衷的!我比誰都更想繼續跟你在一起,你相信我!”
“苦衷?”香秀甩開他的手,“有苦衷就可以随便傷害别人?就可以那麼輕浮地形容我們之間的關系?你那些破事我不想搭理,你滾吧。”
葉斯林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凝重:“他們問你什麼了?你說了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能說什麼?”香秀冷笑,“不過現在我知道了,你确實有東西瞞着我,從頭到尾都在騙我,是不是?”
葉斯林似乎在極力保持冷靜:“香秀,那個人……是不是二十來歲歲,左眉有一道疤,說話喜歡用手指敲桌面?”
香秀愣了一下。
那個審訊她的年輕人确實有這些特征,尤其是那道左眉上的疤痕,令人印象深刻。
她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葉斯林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下颌線條繃緊:“果然是他。”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聲音裡充滿殺意,“這個畜生……”
“他是誰?”香秀忍不住問。
“我弟弟,”葉斯林咬牙切齒地說,“同父異母的。”
香秀震驚地看着他。
弟弟?那個兇神惡煞的年輕人是葉斯林的弟弟?那他們豈不是……
“香秀,聽我說,”葉斯林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我現在沒時間解釋太多,但你要相信我,那天在集市上,我不得不那麼做,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們的關系,你會有生命危險。”
“生命危險?”香秀皺眉,“你到底惹了什麼事?”
葉斯林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很複雜,”他聲音壓得極低,不時瞥向院牆,仿佛擔心有人偷聽,“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但現在不行,你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香秀冷笑一下,轉身又要走,“那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我還要生活,沒空陪你玩這種危險遊戲。”
葉斯林從背後抱住她,雙臂如鐵箍般收緊,任憑她如何掙紮都不松開。
“香秀,求你,”他的聲音哽咽,“再信我一次,等我處理好一切,就回來接你,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放開!”香秀用力掰他的手指,“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兩人在院子裡拉扯,香秀的眼淚糊了滿臉,葉斯林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最終,香秀狠狠踩了他的腳,趁他吃痛松手的瞬間掙脫出來。
“滾出去!”她指着院門,聲音嘶啞,“我不想再見到你!”
葉斯林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滿是痛苦,“香秀,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那之後,香秀再也沒見過葉斯林。
三個月後,她終于決定離開了。
她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列車呼嘯着穿過隧道,林香秀把額頭貼在冰涼的窗玻璃上,看着窗外飛逝的景色。
北方粗犷的山巒漸漸被抛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南方柔和的丘陵,層層疊疊的綠混着些許黃紅,像打翻的顔料盤。
她懷裡抱着一個藍布包袱,裡面裝着全部家當,幾件換洗衣裳、父親留下的懷表、攢了多年的積蓄。
這些就是林香秀的全部行囊,簡單得不像要開始新生活,倒像是出門走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