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對面的人像是沒看見一樣,尖刀打了個轉又迅速回到他的手心,毫不猶豫揮刀砍出一道鋒芒,魔物避之不及,伴随着骨肉撕裂的聲音,魔物黑色的鮮血噴湧而出,噴泉似的散落下來,在場所有人不知覺往後退了好幾步,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腥臭的液體。
騷動驚醒了整座森林,平日裡隻在深處生活的魔獸們發出帶着震怒的吼聲,叫聲此起彼伏,但不巧,今天恰好不少人齊聚在這裡,不泛某些強者,很快嘶吼聲就摻進了痛苦和恐懼,變成哀嚎。
頂上的一人一手更加不在乎。
白郁莫名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但他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對戰中的一人一手又加快了速度,肉眼幾乎無法捕捉到他們的動作,他隻能和衆人一樣呆呆地看着兩道身影在半空中不斷交鋒。
“加西亞王室曾經跟龍族通婚居然是真的。”剛剛回答白郁問題的傭兵摸了摸下巴,“剛剛的是龍鱗吧,跟學院書上的圖片好像。”
他的話拉回了白郁的思緒,他問出了剛剛沒來得及說的話,因為旁邊這個人看上去真的挺有文化的。
傭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你沒上過學嗎?看樣子不像啊?”
白郁:“……”重生之在西幻大陸當文盲。
年輕人面不改色地瞎編:“沒辦法,以前碰到了人渣,被他騙光了錢,所以……”他話沒說完,就已經夠眼前的人腦補了。
對方恍然大悟,給了他幾個同情的眼神,解釋道:“很久以前西北諸國有個加西亞公國,他們就住在龍島旁邊,傳說這個加西亞王室每一任國王都能得到龍的青睐。”
“龍這種生物嘛,傳得神乎其神,什麼傳聞都有,不過大家都沒見過嘛。從來沒聽說過這種物種會有感情。所以當時也有傳聞說加西亞王室精通愛情魔法,能蠱惑龍族。西幻大陸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東西,誰知道真的假的。”
“去年倒是有一位自稱荒野法師的人說自己會,最後好像也是個騙子,不過也很合理啊,真有這種魔法,那不得亂套了。”
前面的内容白郁倒是聽得津津有味,最後一句卻讓他汗毛都豎起來了,這個形容怎麼聽怎麼耳熟。
他幹笑兩聲,正準備說點什麼轉移一下話題,天空中卻在這時傳來一聲巨響,随後便是人群起起落落的驚呼,但聲音卻來自四面八方,白郁這才注意到今天的迷語森林格外熱鬧,在他看不見的角落不知藏着多少人。
擡頭望去,絲線狀的銀光纏繞着膝行之爪,從指尖到骨節,再到掌心、腕間,越纏越緊,直至每一寸肌膚都裹上了銀色才停了下來,僅僅懸在半空中幾秒便旋轉着落到黑色人影的手心。
那人舉着光球端詳片刻,尖刀也在這時回到他的腰間,他沒在原地停留多久,腳下一動,身影頃刻間便消失不見。
在場認識他的人沒來得及驚呼,不認識他的人沒來得及震驚。
幾分鐘後,在衆目睽睽之下,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從林中走出,腰間挂着銀色尖刀,腳邊浮着那個熟悉的光球。
他的步伐沉穩且緩慢,沒發出任何聲音,人群卻下意識背後一緊,如摩西分海般迅速讓出一條路。
白郁則愣在原地,直直盯着那張熟悉的臉。
對方朝着他的方向越走越近,腳步不緊不慢,白郁能看見他臉上有兩道血痕,估計是膝行之爪幹的,除了魔物誰舍得打他的臉,那雙深綠色的眼睛在月光之下更顯幽邃深遠,當然,如果裡面沒有盛着不耐和厭煩就更好了。
人可真是一種奇妙的生物。
白郁以為自己的心情會等同于丢了一張價值八千萬的彩票,失落且痛苦,又或者是沒抱住主角大腿的後悔,但當這個人又一次站在他的面前的時候,他的内心同湖水般平靜無波,偶爾泛起的一圈漣漪,帶來點點酸澀,直把人心揉成一團。
年輕人就這樣沉默地看着他走過來,那道褐色勒痕依然橫亘在他的脖頸間,白郁如今更加無法想象那是何人留下的痕迹。不同于大多數傭兵,他穿着黑色短打和長褲,腳踩深色暗紋皮靴,左耳挂着鑲嵌着祖母綠寶石的吊墜,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搖晃,腰間别着剛剛那把鋒利的刀,隐隐能看見刀面浮動着的流光和血氣,同他的主人一樣散發着野性。
對方在他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沒有說話,卻莫名讓人感覺到他的傲慢。
白郁還沒想好怎麼面對他,對方先嗤笑一聲,眉眼盡是不耐:“讓開。”
白郁:“?”
“……”
男人懶洋洋睨他一眼,薄唇輕啟:“不長耳朵還是不長眼睛,要我請你?”
“……?”
白郁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對方好整以暇地把手按在刀柄上,随後指尖輕彈,一幅“有種你别動”的态度。
年輕人腦海裡迅速閃過此人面色蒼白,虛弱地躺在床上等他伺候的樣子,憤怒、無奈、遺憾、難過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後隻剩下一句話。
白眼狼,純的。
他冷笑一聲,邁着步子走到旁邊,給這位大爺讓出一條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