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群和左毅在地面上一撐跳了出來,和張悅說了一句:“我們要把它們燒了。”
然後也沒有管她的反應,直接就在地面上挨個将骨架引燃。
這次是真正的往生符,而不是以“往生”之名,鎮壓無辜的“鎮屍”碑。
她們其實早已往生,這個石碑困住的除了村民,隻有馮君。
如果在苦難面前不拼死掙紮,就是這樣連死亡也悄無聲息,死後還要成為供其他人存在的資糧。
骨架上燃起青白色的火焰時,那股林曌感受到的,來自石碑深處的危機感也爆發了。
那是尖利刺耳,靈魂也被刺痛的哀嚎。
那是讓人驚懼,被壓迫得無法喘息的憤怒。
那是讓人悲傷,恍惚間欲赴死的哀鳴。
那道紅色的身影醒了過來,哪怕明知被禁锢在方寸之間,也哀泣着掙紮,欲撲過來将他們撕碎。
“你們能不能确保活下來啊?我們不想被困在這。”李明半跪在地上,感覺自己碰過白骨的手心在發燙,在刺痛,在腐爛。
掙紮的冤魂給他一種他們會被永遠困在這裡的錯覺。
小山上陰風陣陣,聲似哭号。
他的話不需要被聽到,隻是說出來來确認自己的存在。
所幸在白骨完全被燒完之後,那道紅色身影發出一聲哀鳴,也受到重創,被鎮壓進了石碑。
一時之間沒有人起身,也沒有人發出動靜。
受到影響最小的林曌剛剛抱頭蹲着,此時也有些恍惚,視線緩慢移到席地而坐的卓不群身上。
他和左毅好像是認為李明剛剛是演的,所以現在是在藏拙?
裝得臉色蒼白,無力起身,隻不過也沒多走心。
于是林曌也蹲着稍作休息。
耳邊雜亂的聲音吵得人心煩。
“你們接下來打算去幹嘛?”張悅緩了會,挪到林曌身邊問她。
“殺皮影師。”
冤魂已經削弱了,接下來當然要找皮影師了。
“哦。”張悅幹巴巴應了一聲,感覺又有些頭暈。
臨走前林曌回身看了眼石碑,為了避免一張符炸不碎又貼了兩張。
回到山腳下時,天色和他們上山時差不多,都像是有着薄霧蒙蒙亮的清晨。
但是此時太陽已至正中了。
“我覺得現在就把皮影師宰了也不早了。”林曌說。
“那你就覺得吧,又沒人不讓。”卓不群和她并排走在村子裡,前面是李明和左毅。
村民們有不少在家門口坐着吃飯的,看到他們也隻是惡狠狠瞪一眼,不知道村長和他們說了什麼。
皮影師的院門開着。
并非大開,而是沒有留了條門縫,當要敲門時門便敞開了。
一切都和曾經發生過的有了不同,隐隐昭示着什麼。
卓不群突然有了一種預感,皮影師在等着他們,今日就是最後一日,或是副本崩潰,冤魂四散,或是他們成功通關,副本消散。
于是他對林曌說:“把符篆引爆吧。”
當一聲炸響在後山響起,後山,皮影師家中和邱婆婆家中都升騰起了濃重怨氣。
一時之間,勉強還能算是山清水秀的村落淪為煉獄,剛剛還瞪着他們的村民迅速化為一灘血水。
一隻隻影人從皮影師家中出現,直奔玩家。
然而卻又在半路停滞了一瞬,接下來的動作卻更加迅疾。
張悅和李明背靠着背,卓不群三人也成了三角之勢,警惕着這些單薄的人皮。
但接下來更像是冤魂們的混戰。
在第四日晚,不知是不是皮影師的放任,林曌和左毅在皮影師的傳家寶紅盒子裡找到了一本小書。
書上寫着:“皮影一道有邪術,有傷天和。
然其影人更活靈活現,内蘊其靈,故一時之間飽受追捧。
若演活人,當取自人身。活剖其皮陰藏,拆其骨,熬煮其肉,後骨肉一起熬煮共四十九時。
裁剪其形,浸于骨肉中,取骨串聯皮囊,則死時苦痛怨恨皆盈于其中,行動間活靈活現,狀若真人。”
後面的部分畫着步驟和人體結構圖,有幾頁上還沾着血迹。
林曌拍照留存後将小冊放回,看到皮影師卧房内又多了幾副人皮,挂在床頭,似有冤魂在盯着人入睡,陰測測的。
她當時心跳險些驟停,卻還是觸摸了幾下,和人類的皮膚一樣,脆弱,很容易撕毀。
但是現在……
林曌看着面前和馮君身上的怨氣糾纏在一起的影人——在變成影人之後,這些皮出奇地有韌性,而且近乎水火不侵。
村民們的靈魂逃離鎮屍碑之後依舊沒有逃離束縛,他們遵循着本能想要拿回自己的皮囊,然後就被困在了皮囊裡。
于是現在,馮君在向村民複仇,影人在皮影師的操控下欲殺掉玩家,祥雲姗姗來遲,在馮君的攻擊下躲避時,還時不時給影人找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