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兩并非小數,幾人也不好找門路銷贓,後來林宗治受命調查官銀丢失一案,原本欲找趙太守商量此事,卻突然接到其他消息,第二日便離開榮泉城,倒讓楊經賦等人松了口氣。
得知案件交由光瑞侯負責,楊經賦并不把她放在眼裡,蔡霈休一個女子,平日都是待在京都,與那些閑散君侯并無二緻,構不成威脅,是以遞上先前計劃好的奏章。
不成想蔡霈休行事謹慎,并不好糊弄,楊經賦便讓幾地縣令放出趙宏博的謠言,企圖混淆視聽。
趙宏博為人清高,不屑這些下作手段,對謠言并不關注,專心于自身本職工作,使得楊經賦放出的謠言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
楊經賦交代,十萬兩官銀藏在了知寶山,大榕樹後的山洞裡。待抓獲那批山賊,經由山賊指路,蔡霈休順利尋到山洞所在。
一箱箱銀兩擡出,在經過那棵古拙的大榕樹時,蔡霈休仰頭觀其遮天的茂密綠葉,枝須盤根錯節,樹齡或逾百年。
案子了結,趙宏博心内有愧,決定辭官回鄉,朝廷的诏書随後下來,離城那天,蔡霈休率領人馬親自相送。
那日趙宏博迎接他們時隻一頂簡樸小轎,如今衆人送他離去,他無妻無女所有物品也隻裝了一輛馬車。
顧逸看着馬車孤零零遠去的背影,不明白為何會落得如此收場,隻高聲歎道:“心有萬千不解事,汝幾得知?”
宋寄言瞧他一眼,雖不知官場之事,但覺世事難料,不能盡如人意,趙太守能辭官返鄉,不也算是一件心願得了嗎。
蔡霈休不日就要押送犯人回京,因此事涉及過多,還需她親自去向皇上表明,又命元一回山莊通報,将石破天護送回沙天幫。
幾人打馬回城時,就見宋寄悅騎馬趕來,宋寄言早已消了當日怨氣,主動上前相迎。
宋寄悅見她這般老實,竟有些訝異,翻身下馬,淡淡說道:“明日四叔和五叔就會到榮泉城,屆時我們一起回家。”宋寄言疑道:“我們?姐姐也會回去?”宋寄悅颔首道:“有事要處理,正好一起回去。”
宋寄言一聽她這番話,臉上露了三分笑意,道:“那感情好。”又轉頭說道:“顧逸,休姐姐過幾日便要返京,正好雪風居和我家有一段同路,你和我們一起走吧。”
之前蔡霈休就提及此事,顧逸也不推遲,見宋寄悅點頭,便行禮道謝。宋寄言心情頗好,自從那日做夢後,她便打算不再過多計較往事,見到宋寄悅也能平靜交流。
宋寄悅也緩和神色,姐妹倆似完全忘了當日在靈泉寺外的争吵。幾人牽馬一同走了一段,蔡霈休思索一番,開口問道:“宋姐姐可知,我二舅現在去往何處?”
宋寄悅一愣,手中缰繩緊握,緩緩道:“往西去了,聽聞應宣城發生命案,兇手使的招式詭異,有人見到他們身上挂有黑火令牌,或許與當年那幫人有關。”蔡霈休道:“這些消息,是宋姐姐告訴二舅的吧。”
宋寄悅半晌不答,幾人又走了一會兒,隻聽她低聲道:“人不能一輩子困在過去裡。”蔡霈休明白她的用意,蘇錦庭當年何等的意氣風發,江湖人稱“玉玄生”容貌俊朗,灑脫不羁,和先前所見的邋遢醉漢相比,完全判若兩人。
二人有意放慢腳步走在最後,此事不便多問,蔡霈休斟酌道:“青姨的事,還請節哀”。
提及母親,宋寄悅面色溫和,看着宋寄言的眼神中,也多了分懷戀之情,幽幽說道:“娘是因病故去,少受許多折磨,這些年你在京都,也不好過吧。”
蔡霈休搖搖頭,又問道:“宋姐姐,當真喜歡二舅嗎?”宋寄悅聞言愣住,自嘲一笑,道:“外界都這般傳,你何以多問?”
“我也說不清,隻是這兩次見你,不似會被情愛沖昏頭腦之人。”
“或許同病相憐吧,都是懦弱的人。”
宋寄悅呢喃一句,旋即加快腳步,追上前面四人。蔡霈休怔在原地,仍是不解其意。
是日,天上下起小雨,蔡霈休方送幾人到城門處,宋寄言便揮手趕人,道:“今日我先走一程,休姐姐有閑時記得來飛來莊找我。”
蔡霈休輕輕一笑,叮囑她回去要聽宋伯伯的話,切不可再任性出走,宋寄言連連點頭應着。
送走宋寄言幾人,蔡霈休在榮泉城又多待兩日處理事宜,随後押送一幹犯人啟程回京。
十日後,蔡霈休先将犯人押送刑部,衣服還未來得及換,又風塵仆仆地進宮面見皇上。
過了一個時辰,蔡霈休走出宮門,坐上侯府備好的馬車,方至街口,就見府外候着不少人。
蔡霈休跳下馬車,幾步上前抱住母親,而後躬身行禮,才道:“娘在廳内等我便是,哪需親自出來迎接?”
蘇錦宜容貌端麗,舉止大方,雖出身玄陽蘇家,但自小不愛舞刀弄棒,尤喜詩書,外人見了自以為是哪位世家小姐。
蘇錦宜雙眼在她身上仔細打量,方歎道:“消瘦許多。”蔡霈休笑道:“娘總這樣說。”
二人說罷便往府裡走,母女倆月餘未見,到得大廳,侍人奉上茶水,皆識趣退下。
蘇錦宜盯着她臉看了又看,蔡霈休心裡别扭,端茶到母親手邊,問道:“娘,我臉上有花嗎?”
未料蘇錦宜突然出手,捏着她耳朵道:“為人母父,女兒在外自是挂念,我整日憂心你安危,你倒好,中秋一過便跑沒了影,心裡就沒想起有我這個娘。”
蘇錦宜并未用力,蔡霈休兩手端茶,讨饒道:“娘,手下留情,我錯了。女兒不該未與你商議就離開京都,這次回來就是專程給娘賠不是。”她如今已過十七,再被母親這樣拎着耳朵,委實說不過去。
蘇錦宜又捏了捏她臉頰才收手,拿過茶道:“沒過幾日,永平侯府送來請帖,我為你備了禮送去。”蔡霈休坐在一旁,笑道:“還是娘想的周到。”
蘇錦宜喝一口茶,擡眸道:“别恭維我,再過三月又是一年,你便要十八了,明年生辰你自己操辦,說是賠禮,物件呢?”
見母親伸出手來,蔡霈休隻好扮可憐道:“娘,你看我回來大半天,一口熱飯還沒吃上,等女兒梳洗過後,吃了飯我再把賠禮拿給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