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說完這句話,又馬上讨好道:“女俠,求你了,你就帶上我吧。小的出門在外,唯女俠馬首是瞻,女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我給女俠端茶倒水,洗衣做飯,絕無怨言!”
施從心:“……”
這人的身份轉變還挺流暢。
施從心看向沈琢,他神情認真,大有一種“你不答應我就跪下來求你”的架勢,施從心知道這是沈琢故意作出來給自己看的,他知道,自己最受不了他這副狗腿子的樣子。
但真正讓施從心下定決心同意帶上沈琢的,是她剛剛某個瞬間在沈琢眼裡捕捉到的那絲悲痛。
沈琢一定和自己一樣,想要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
施從心朝沈琢點了點頭,沈琢原本故作可憐的表情仿佛瞬間被點亮了一般。看見他神色的瞬間變化,施從心忍不住噗嗤一笑。
本來打算讓他回去看好留仙谷,這下好了,兩人隻能一起上路了。不過留仙谷有封谷陣看着,任何異常沈琢應該可以察覺到,留仙谷的安全應該沒什麼問題。
施從心之前在與傀師對戰時受過傷,如今休息了幾日,雖沒有大好,但上路已是無礙。傀師的死亡十分異常,好像一隻無形的大手在緩緩抹去與當年真相有關的任何線索。
背後肯定有人盯着他們,對方在暗,他們在明,必須得在對方發覺他們的下一步之前,趕緊動身。
時間緊迫,他們該離開了。
他們就地收拾起東西來,施從心本來就沒多少東西,沈琢的東西就更少了。他從谷中匆匆忙忙趕來,隻記得帶上了施從心的歸鄉刀和自己的劍,其他啥也沒帶。
施從心手裡撫摸着歸鄉刀,眼神像看見了一個老朋友一樣親切:“對了,我的刀在之前留仙谷魔物異動的時候,不是碎了嗎?”
之前施從心情急之下将刀甩出去,替沈琢擋住了正陽宗那個弟子的攻擊,但她的刀也碎成了好幾截。施從心還沒來得及哀悼自己的愛刀,就被魔物的利爪捅了個透心涼。該說不說,命運真是弄人呀。她死了,她的刀也碎了,此時,她活了,她的刀竟然也複原了。
沈琢道:“我給修好了。”
施從心有點震驚地擡頭看他:“完全看不出來是修過的,你很有煉器的天賦啊!”
沈琢沒說話,隻是笑着把帷帽遞給施從心。
他哪裡有什麼煉器的天賦,當初他修一把普通的斷刀,都修不好,修補之後的刀歪歪扭扭,中間的裂痕清晰可見。
他又在論道堂裡找了好多修補兵器的典籍來讀。在他們都不在的日子裡,他就這麼白天不斷打聽他們的下落、清理留仙谷内的魔物屍體,晚上拿普通的斷刀練習修補裂痕。
他一連試了好多個夜晚,才慢慢掌握到了一點修補的門道。
然後,他又去留仙谷四處尋了好久,才找到了書中說的“月鐵”。月鐵在月光照耀下會發出淡淡的青綠色光芒,最适合用來修補兵器。
找到月鐵後,他開始修補施從心的“歸鄉”。他一連五天沒合眼,一刻也不敢疏忽,因為他隻有這麼一次機會,能讓歸鄉刀再次完整。從熔鑄到冷卻,終于,他成功将歸鄉修補成了碎裂前的模樣。
修刀中的這些辛苦他都沒說,他覺得也沒必要說。本來他想,若是一直找不到許子規和蒼丹了,他就用歸鄉刀給施從心立一個衣冠冢,再給師父立一個,餘生他就一直待在留仙谷不出去了,日日為師父和施從心掃墓。秋天到了,他就釀桂花酒,供在師父和施從心的墓前,與他們把酒言歡,也很不錯。
還好,施從心還活着。
隻要她活着就好,隻要她活着,無論是什麼,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施從心見沈琢盯着歸鄉刀發怔,拿起刀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我們該走了!”
沈琢回過神,與施從心背了包袱下樓。客棧的大娘見二人要離開,沒有過多挽留,而是給他們塞了很多幹糧,又叮囑他們一路上小心。
半身魔已經在施從心昏迷的時候,被魔道的人帶走處置了。沈琢在客棧留下了一個傳音陣,鮮花鎮要是又出現了什麼事情,大娘可以通過傳音陣告訴他們。
施從心和沈琢離開了客棧,他們的身影漸漸變遙遠了。客棧中的衆人都出來送别這兩位救命恩人,有人朝他們擲去一朵朵鮮花,鮮花掉落在地上,将地面鋪滿,施從心和沈琢走的路因此變得花團錦簇。
大娘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朝他們不停地揮手,大喊着:“再見了!兩位道長,一路順利!”
有人也加入了大娘的行列,大聲與施從心和沈琢告别。一時間客棧門口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沈琢沒回頭,隻是朝背後招了招手,算是回應了他們的告别。
施從心打趣道:“你這少爺作風也是一點沒變啊。”
沈琢瞥了施從心一眼:“我看你怎麼也有向我的風格靠近的趨勢?”
施從心沒看他,前方太陽正緩緩落下,黃昏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紅,有點鮮豔,又有點刺眼。
“不知道重川有沒有這樣鮮豔的落日呢?”施從心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