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丹一聽這聲音就愣住了,原因無他,這不是他的大師兄的聲音嗎?
怪不得那股藥香聞起來也這麼熟悉。這是大師兄的習慣,制作丹藥總是會放一味陳皮和一味甘草,這樣丹藥吃起來就不苦了。
說起來,這習慣還與蒼丹有關。蒼丹很早就入師門了,他兒時有一回生病了,師父給他開了藥。但蒼丹覺得那丹藥黑乎乎又散發着一股苦味,他不愛吃,所以每次都謊稱自己吃了藥,再背着師父偷偷把丹藥丢了。
沒想到這件事情被前來探望他的大師兄許子規發現了,許子規知道之後,沒有責怪他不好好吃藥,隻是默默地研究了一天一夜,最終研制出了不破壞丹藥效用而改變丹藥味道的方法。
蒼丹還記得,那是一個清晨,他正因為生病了而渾身難受,躺在床上沒有力氣動彈。突然,他聽到了大師兄略帶興奮的聲音說:師弟,這個藥不苦,吃起來像糖,你試一試!
他慢慢在床上坐起身來,看到許子規眼下兩片烏青,面色也有些憔悴,顯然是熬了一整個晚上。但是許子規的雙眼亮晶晶,充滿期待地看着他吃藥,絲毫不覺得疲憊。
蒼丹看着有些狼狽的許子規,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覺。他一仰頭把丹藥吞下。在此之後,蒼丹再也沒有因為丹藥苦而拒絕服藥。
但許子規卻在這件事情之後,形成了一個習慣,他制作丹藥,一定會往裡面放一味陳皮和一味甘草。因此,在蒼丹的記憶中,大師兄的丹藥吃起來總是甜的,和鮮花鎮上的鮮花餅一樣。
蒼丹的四周都萦繞着那股熟悉的藥香,他轉頭往那溫潤嗓音傳來的方向,面上帶着點茫然,似乎是不敢确認前方人的身份。
那聲音的主人沒聽見蒼丹的回答,走下台階來。腳步聲由遠及近,杜啼,或者說許子規擡起頭來,剛想要繼續詢問前來求藥的客人,但他的聲音在看清楚來人之時,瞬間凝滞在了喉嚨之中。
眼前這個人的衣着打扮雖然與他記憶中的蒼丹相距甚遠,但這張臉許子規絕對不會認錯,來人額心上那道火紅的狼尾紋灼人一般,讓他忍不住錯開了眼神。許子規不自然地将目光移開,清了清喉嚨,用欣喜地聲音喚了聲:“師弟!”
蒼丹對于許子規的一系列動作毫無知覺,一聲“師弟”落入他的耳中,讓他無比确定所謂的杜啼,就是他的大師兄許子規。
蒼丹一時間既欣喜,又焦急。他欣喜于與許子規的意外重逢,又焦急于小師妹的病。因而他顧不上與許子規重逢後的叙舊,盡管他内心裡有許多問題想要問他,比如你為什麼會在重川,為什麼不回留仙谷……但現在,最要緊的是能夠調和靈力的藥。
杜啼是大師兄,那就更好辦了,許子規肯定不會拒絕将藥給他。于是蒼丹急急忙忙道:“大師兄,情況危及,師妹靈力枯竭,二師兄正在為師妹輸送靈力,我們需要能夠調和靈力的丹藥。”
許子規在得知這一消息後卻沒有慌亂,他井井有條的安排道:“既是如此,師弟,你快先把藥拿回去,我收拾下常用的藥材和丹爐,稍後就來。”說着,他一揮手,一個童子從一旁走了出來。這童子渾身都是石頭做的,卻不知為何,能走能動,它接過許子規手裡的藥遞給蒼丹:“客、官、您、的、藥。”
蒼丹從石童子冰涼僵硬的手中接過藥,還是悄悄地打了個寒顫。許子規看見他有點害怕石童子,溫聲道:“師弟,不必害怕,這是石童子,不會傷害你的。”
蒼丹聽見許子規這麼安慰他,心裡剛與許子規重逢的那點陌生感瞬間消失。他想,大師兄雖然變得鎮定、從容了,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關心着師弟、師妹們的感受。
蒼丹接過藥,時間實在緊迫,他來不及告訴許子規這些年他們的遭遇,隻是匆匆跟他說了他們目前的藏身之處鮮花餅店的位置,就拿着藥離去了。
許子規見蒼丹離開,臉上欣喜的表情也轉變成為了一種複雜的神色。他轉身,沿着樓梯往藥鋪的二層走去,身影逐漸消失在了樓梯的陰影之中。
鮮花餅店内。
沈琢還在不斷給施從心輸送靈力,而施從心眉頭緊擰,顯然是正在忍受體内兩股靈力的不斷對抗。
沈琢能清楚地感覺到随着靈力的不斷輸入,施從心體内的靈力之源正在一點點被修補。他雙眼一陣陣發黑,覺得自己就快要到極限了,可還不夠,施從心體内的靈力之源就能夠徹底被修補完好,屆時,她的靈力将不會再有枯竭的可能。
但沈琢已經到了極限,他幾乎掏空了自己,将自己的全部靈力都給了施從心。他運氣想要再擠出些靈力,但卻是一絲一毫都擠不出來了。
沈琢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衣衫,他不願意接受現實,但現實是冷酷的、冰冷的——施從心将要再一次因為他的無能而死去。
失去了靈力的輸送,施從心如同一隻破了洞的氣球,體内的靈力飛速地向外洩出。施從心臉色如同紙一樣白,她蜷縮在床上,緊緊抓着衣擺,忍受着四肢經脈傳來的巨大疼痛,卻死咬着牙關一聲不吭。
沈琢看着施從心疼得不行但死死忍住的倔強的模樣,眼前漸漸模糊了。他不知所措地伸出手,但他體内已經沒有靈力了。他徒勞地将施從心放在自己懷中,握住她的手,好像這樣可以減輕她的痛苦一般。
忽然,一股散發出黑氣的靈力從沈琢眼前流過,自心口注入到了施從心的體内。沈琢無措地擡起臉朝靈力的來源看去,竟然是一直默默隐藏在黑暗中的仇言!
仇言在發現沈琢體内靈力的秘密之後,就一直默默地站在旁邊,不注意看的話,會忽略掉這間屋裡除了施從心和沈琢還有第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