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棺材冢,人就隻是人,死後才是鬼。
鄭伯心善,見沈忘塵身體不便,叫自己小徒弟把房間整理一下,讓他且去坐着。
沈忘塵不好意思麻煩人家,商量再三,還是被搬走了。
屋裡隻剩下鄭霄和白栖枝兩人。
直到這時,白栖枝才淡下笑意,緩緩開口:“鄭大師,你這兒賣匕首麼?”
鄭霄眼也不擡,反問道:“白老闆之前不是來訂過一次袖箭麼?怎麼?不夠用?”
“不。”白栖枝勾唇一笑,“兩步開外箭快,兩步之内刀快。所以不是不夠用,而是——
不、夠、快。
沈忘塵這廂剛被安置下,那邊白栖枝就抱着糕餅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小徒弟還要幫忙給師父打下手,所以收拾完一切就走了,留下白栖枝和沈忘塵在屋裡暫時歇息。
左右鄭伯說改輪椅約莫要一個時辰,白栖枝有點餓了,就從沈忘塵原先抱着的那堆東西裡拿了點綠豆餡酥餅墊墊肚子,還很好心地遞給床上人嘗嘗。
離開了林府,兩人也放松下來,不似平時那樣緊巴巴。
隻是在白栖枝在叼着酥餅打算倒第二杯茶水時被沈忘塵叫停。
他說:“我不渴,不用喝的。”
可白栖枝分明瞧他嘴唇上都幹起了一層皮。
她的目光順着沈忘塵的目光下移,就看到了他墊在身下的薄毯。
白栖枝大概想了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緣故:她今日确實把沈忘塵帶出來的時間太長了,而那人下面又沒感覺,所以……
怪不得他在香玉坊時喝茶都隻是濡濕一下嘴唇就不喝了,可能是怕……
話不敢說全,東西不敢想盡。
白栖枝思索了一下,放下茶壺佯裝不經意地問道:“所以,平時都是芍藥她……”
沈忘塵:“……”
白栖枝:“所以她一邊當你的侍女一邊當你的暗衛一邊當你安插在别人身邊的眼線同時還要兼顧給你煮藥和看管竈台的活兒?”
沈忘塵:“……”
白栖枝:嘶!
沉默。
兩人相背沉默了一會兒,白栖枝将手中茶水一飲而盡。
良久,她小聲地說了一句:
“我對春花都沒這麼苛刻過。”
苛刻嗎?
沈忘塵從未覺得。
在他眼中,芍藥是他買回來的暗衛,連生死都任由他處置,做一些小事又怎麼了?
可在白栖枝看來,就算是買回來的人也是人。
沒有人能一口氣做下來這麼多事,尤其是還要……
那兩個月的逃亡實在是給白栖枝留下了此生無法磨滅的可怖印象,以至于她以後成親,不,是在成親的時候,也許都接受不了自己的郎君站着尿尿。
甚至可以說,無論是她再喜歡的人,一想他會有那東西,她就頓時興緻缺缺,不想與他再相與了。
好在她在和沈忘塵相與的時候不用擔心這一點,畢竟他腿都斷了,那地方也肯定是沒知覺的!
對吧?
這麼一想,有的人雖然腿廢了,但他的那物什還會支棱起來,真是可怕的很。
“在想什麼?”見白栖枝捧着茶杯站在原地不動,沈忘塵忍不住側過頭來輕聲問道。
白栖枝肯定是不敢說自己在想未來夫郎怎麼尿尿,便開口胡謅說:“我在想我的郎君該是個什麼樣的人。”說完,突然覺得有些晦氣,趕緊補道,“下一個。”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和林聽瀾相與不來的。
他倆雖然不算什麼好友,但到底也是青梅竹馬。
那人是看着她長大的,倘若她真的要和他在一起,那跟讓她同她族譜上三服以内表兄弟成親有什麼區别?
換句話來說,與其讓她嫁給林聽瀾,還不如讓她嫁給她親哥哥——至少她哥很寵她,從來不會打她罵她也不會嫌她笨。
但話又說回來,那個人又有什麼資格嫌她笨!!!
眼見白栖枝妝容精緻的小臉上越發陰晴不定,沈忘塵用舌尖舔了舔幹涸起皮開裂的下唇:“那枝枝以後想找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話倒是問到白栖枝盲區了。
她咬了口綠豆餅子,想:“首先不能年紀比我大太多,大太多的話我玩不過他,沒準他動點小心思就把我耍的團團轉,尤其是那種表面上看上去人很好,長得很好看,但其實内心很陰暗和扭曲的,這種肯定不太行。”
沈忘塵:“……”
怎麼有種被含沙射影意味?而且他還沒至而立之年,年紀也不算很大吧?